斯特拉姆一向瞧不起阿谀奉承的人,然而现在想到阿列克谢。阿列克谢耶维奇。希沙科夫谄媚的微笑,他却颇为高兴。
说也奇怪,令人不可理解!一方面他感到喜悦、得意,同时他又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惆怅,对此时他所失去的那种宝贵的、深藏于心底的东西感到惋惜。他似乎做了什么错事,对不起某个人,但到底错在那里,对不起谁,他又弄不明白。
他喝着自己喜欢喝的土豆荞麦粥,想起自己在童年时代流过的眼泪。那是在一个春天的夜晚,他漫步在基辅街头,正在开花的栗树的枝杈之间露出闪烁不定的繁星。那时,在他看来,世界是美好的,未来是广阔的,充满着神奇的光明和善良。今天,他的命运终于发生了转折,他仿佛在同自己对奇妙的科学所怀有的纯洁的、孩子般的、几乎是宗教式的爱恋告别,在同几周之前产生的那种情感告别。那时他战胜了巨大的恐惧,最终没有对自己撒谎。
只有一个人可以听他诉说这些想法,但这个人不在他身边。
说来奇怪,他心里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渴望大家快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盼着这个消息传到研究所、大学的课堂、党中央委员会,传到科学院、房管所、别墅区的警卫处,传到各个教研室和科学协会。至于索科洛夫会不会得知这个新闻,斯特拉姆却感到无所谓。他不愿让玛丽娅。伊万诺夫娜知道这个新闻,他虽然没有明确这种想法,但心灵深处却隐藏着这种愿望。他猜测,遭受迫害和不幸也许对他的爱情有些好处。他自己是
此刻,他完全被另一种激情所占据:他终于战胜了那些迫害他的人,这一胜利使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不过,前几天他还觉得自己并不忌恨他们。直到今天他也不想报复他们,不愿让他们遭受灾难,然而他回想他们干的各种坏事,回想他们的虚伪、残酷和怯懦,他的心灵和理智就充满幸福。他们对他采取的手段越粗野、越下流,现在他回想此事就越觉得甜蜜。
娜佳从学校回来了,柳德米拉向她喊道:
“娜佳,斯大林给你爸爸打电话了!”
女儿将大衣脱了一半便跑进房间,围巾拖在地板上,斯特拉姆见此情景,便更加清楚地感觉到,那几十个人今天和明天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感到何等慌乱。
坐下吃午饭的时候,斯特拉姆突然放下汤匙,说道:“可我一点也不想吃。”
柳德米拉说:
“这下你那些仇人和整你的人算是把脸丢尽了。我想像得出,你们研究所里和科学院里开始做什么事了。”
“是的,是的,是的。”他说。
“妈妈,在限额商店里,那些女士们又要向你点头哈腰、笑脸相迎了。”娜佳说。
“是的,是的。”柳德米拉说罢,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