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时间已经很晚了,柳德米拉和娜佳已躺下睡觉,却突然响起电话铃声。
“您好。”对方的声音不大响亮。一股热浪冲上斯特拉姆心头,他似乎比白天更激动。
“您好。”他说。
“我不能不听到您的声音。给我说点什么吧。”她说。
“玛莎,亲爱的玛莎。”他说罢便沉默起来。
库罢工,以及他一度编辑过的《布得佐拉报》的位置,竟比俄国历次g,m运动都突出。
“《布得佐拉报》,《布得佐拉报》,”斯特拉姆生气地重复着,“曾经有过热里亚鲍夫?、有过普列汉诺夫、克鲁鲍特金,有过十二月党人,而现在只有一个《布得佐拉报》,《布得佐拉报》……”
千百年来,俄罗斯一直是一个专制和独裁的国家,是沙皇和宠臣们统治的国家。但在上千年的俄国历史上,任何君主都不曾有过斯大林这样大的权力。
然而今天斯特拉姆既没有感到气愤,也没有感到恐惧。斯大林的权力越大,那些赞歌和定音鼓越是震耳,那尊活的偶像的脚下燃起的香火越是烟雾弥天,斯特拉姆就越发强烈地感到幸福、激动。
暮色降临了,他却没有感到恐怖。
“维克托,我亲爱的,”她说,“我不能向丈夫撒谎。我对他说,我爱您。我向他发誓永远再不见您。”
次日早晨,柳德米拉走进他的房间,抚摩一会儿他的头发,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在梦中听见你夜间同什么人打电话。”
“不,那是你的错觉。”他平静地望着她的眼睛说。
“别忘了,你应该到房屋管理员那儿去一趟。”
斯大林和他通了电话!斯大林对他说:“祝您工作取得成功”。
天黑之后,他来到街上。
这天晚上天色黑暗,他却没有那种孤立无助、死路一条的感觉。他心情很平静。他知道,在签发逮捕证的地方,人们已经晓得这桩新闻。想到克雷莫夫、德米特里、阿巴尔丘克、马季亚罗夫和切特韦里科夫,他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滋味。他们的命运没有落到他头上。想到他们,斯特拉姆感到忧郁、孤独。
斯特拉姆为自己的胜利感到高兴。他的精神力量和智慧取得①热里亚鲍夫(1851—1881),俄国g,m民粹派分子,列宁高度评价热里亚鲍夫,把他与罗伯斯比尔和加里波第并提。
了胜利。遭受学术委员会审判那天,他仿佛感到母亲站在他的身旁,当时他曾感到幸福,然而为什么今天的幸福与那种幸福有这么大的差别呢,不过他并没有为此感到不安。至于马季亚罗夫会不会被捕,克雷莫夫会不会提供有关他的证词,他现在都无所谓了。他平生第一次不再为自己带反叛意味的玩笑和那些不谨慎的言论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