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听到克雷莫夫关押在内部监狱。这里没有接收她送来的东西,但她没有丧失希望。她知道,在库兹涅茨桥监狱接待室里,往往一再拒绝给在押犯人转送东西,有时他们会突然建议说:“把需要转交的东西交给我吧。”
她到克雷莫夫的住所去了一趟,一位女邻居告诉她,大约在两个月以前,两名军人带
,没有出来和她会面。
她看出他没有喝醉。他跪在那里,开始吻她的双手,接着吻她的腿,然后他稍稍抬起头来,额头和面颊贴在她的滕盖上,他匆匆地诉说着什么,情绪很激动,但她听不懂他的话。他知道她听不懂他说些什么,她只听得懂士兵们在斯大林格勒说的那种可的语言。
他知道,促使他见到这个女人的战争,现在要从他身边夺走她。他们就要永别了。他跪在那里,抱着她的双腿,望着她的眼睛;她仔细听着他匆匆的诉说,想猜出他说些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从未看见德国人有过这样的表情,她原来以为只有俄国人才有这种充满着痛苦和哀求的温和而疯狂的眼睛。
他对她说,在这个地下室里,吻着她的腿,他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爱情,他不是听别人说的,而是通过心灵感觉到的。对他来说,她比他过去的一切更宝贵,她比母亲宝贵,比德国宝贵,比他同玛丽亚未来的生活宝贵……他爰上她了。在爱情的力量面前,国家筑起的城墙、种族的隔阂、重炮兵的火墙都是毫无意义的、无能为力的……他感谢命运在他死亡前夕使他明白了这一点。
她听不懂他的话,她只知道几个德语单词,如“站住、走过来、拿来、快一点儿。”她只听出他说的一些半通不通的俄语,如“给我吧,完蛋了,糖,面包,快跑,滚开。”
但她已猜出他出了什么事,她看出他内心的慌乱。这个德国军官的情妇虽然经常挨饿,行为轻佻,但她对他的软弱却颇为体谅,而且报以温情。她明白,命运将使他们分开,但她比他镇静。现在,看见他如此绝望,她感觉到自己同此人的爱情关系将变成某种可怕的东西,她感到震惊和忧虑。她虽然没听明白他的话,却从他的声音、亲吻和眼睛中察觉到这一点。
她若有所思地抚摩着巴赫的头发,她那机灵的小脑瓜里却泛起一股忧虑,但愿那种模模糊糊的可怕的力量不要抓住她,不要折磨和毁害她……她的心在剧烈地跳,不愿听见那个正在警告她的阴森可怕的声音。
四十
在监狱接待室排队等候接待的时候,叶尼娅又有了一些熟人。有时他们问她:“您情况怎么样,有什么新消息?”她已经有了经验,所以不仅听他们的建议,而且主动对他们说:“您别着急。也许他在医院里。医院里条件好,坐牢的人都梦想住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