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房屋管理员打开了克雷莫夫的房门,拿走了许多公文和书籍,临走时在房门上贴了封条。叶尼娅打量着一些带绳头的火漆印花,站在她身旁的女邻居说:“您千万要注意,我什么话也没有对您说。”她把叶尼娅领到门口,壮着胆子低声说,“他是个好人,是自愿上前线去打仗的。”
到莫斯科之后,她还没有给诺维科夫写信。心里乱糟糟的。既有怜悯、有爱情、有悔恨,也有因为前方的胜利激起的喜悦。她既为诺维科夫担心,又羞于见到他,她害怕永远失去他,但又为他们的关系不合法感到苦恼……
不久前,她住在古比雪夫的时候,曾打算到前线去看望诺维科夫,那时她觉得,她同他的恋爱关系是确定无疑的,像命运一样不可变更。然而现在,一想到她要同克雷莫夫永远分离,要同诺维科夫永远在一起,她就感到非常害怕。有时她觉得诺维科夫身上的一切都极为陌生。他的激动、他的希望、他周围的熟人,都使她感到格格不入。她觉得,在他的桌旁倒茶、接待他的朋友,同那些将军和上校们的妻子谈话是荒唐可笑的。
她记得诺维科夫对契诃夫的小说《黑衣修士》和《没有意思的故事》不感兴趣。他不喜欢这些作品,却喜欢德莱塞和福伊希特万格?的带倾向性的小说。现在她才明白,她与诺维科夫决裂已成定局,她永远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但她常常感到自己对他怀有一种柔情,常常记起他顺从地、匆匆忙忙地附和她说的每一句话。有时她感到悲伤,难道他的手从此再不碰她的肩膀,她再也见不到他①福伊希特万格(1884-1958),德国作家,著有历史长篇小说《丑陋的女公爵马格雷特。毛尔塔施》(1923)等。的面了?
她从未遇见过这种力量,粗矿朴实同人道和怯懦的奇特结合。她曾深深地被他所吸引。他与残酷的信仰狂热格格不入,他身上有某种与众不同的、理智而平凡的男人的善良。但是,一想到她同亲人们关系中出现的那种阴暗龌龊的东西,她又立刻感觉到一种无法排遣的不安。克雷莫夫对她说的话,他们是从哪儿知道的呢?……她与克雷莫夫相关连的一切都是极为重要的,她不能把同他一起度过的生活一笔勾销。
她决定跟随克雷莫夫。即使他不原谅她,她应该永远受他谴责,但他需要她,他在监狱里一直在想着她。
诺维科夫会找到力量来经受与她决裂的痛苦。但她却弄不明白,要保持心灵安宁她需要做些什么。需要明白他不再爰她,他已得到安慰,并且已原谅她?或者与之相反,明白他仍在爱她,并且极度伤心,不肯原谅她?而对她个人来说,是明白他们的彻底决裂好呢,还是在心灵深处相信,他们还将重新结合好呢?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