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使米哈伊洛夫感到意外,他不明白保卢斯在想些什么。德国元帅此时担忧的是每天能否喝到热汤,能否睡暖和,有没有烟抽。
四十九
德国战俘从一座两层楼房的地下室里抬出一些苏联人的尸体。盖世太保的战地管理局原来就设在这座搂房的地下室里。
尽管天气很冷,但几名妇女和一些老头、男孩却站在地下室出口处的哨兵身边,观看德国人把一具具尸体摆放在冻结的土地上。
大部分德国人表情淡漠。他们步履缓慢,温顺地呼吸着尸体的臭味。
笑,不停地挥手嘲笑那些活着的和死去的德国人。
俘虏们被驱赶着从皮托姆尼克、皇后河方向和技术人员之家走过来。他们的步态有些特别,只有失去自由的人和动物才这样走路。一些负了轻伤和冻伤的人拄着木棍和烧焦的木板条。俘虏的队伍不停地走着。看上去他们全都面色铁青,目光呆滞,脸上带着痛苦和忧伤的表情。
真是怪事!他们中间竟有那么多身材矮小、大鼻子、窄脑门、生着滑稽可笑的豁嘴的人。竟有那么多皮肤黝黑的亚利安人,那么多生着满脸粉刺、脓包和雀斑的人。
这些面貌丑陋、身体虚弱的人慢吞吞地走着。他们也是母亲的娇儿,深得母亲钟爱。那些长着肥胖的下巴、高傲的嘴巴,头发浅黄,面皮白净,挺着坚实胸膛的恶人和民族仿佛消失了。
说来奇怪,这群由母亲生养的丑陋的人们,与1941年秋天被德寇用树枝和木棍赶往西部集中营的一群群悲惨而不幸的、俄罗斯母亲的儿子们的模样竟兄弟般的相似。仓库和地下室那边偶尔传来手枪的射击声。这群向冰封的伏尔加河缓缓移动的俘虏们,全都明白那砰砰的枪声意味着什么。
他们中间只有一个穿着军官大衣的年轻人,用一块脏手帕缠
米哈伊洛夫不时打量坐在他身旁的德国元帅。司机朝反射镜里望着。米哈伊洛夫看得见保卢斯瘦长的面颊,司机看得见他的额头、眼睛以及为保持沉默而紧闭的嘴唇。
他们乘坐的汽车从一些尾部朝天的火炮和一些前部画着十字标志的坦克旁边驶过,从一些防水蒙布迎风作响的载重汽车以及装甲运输车、自行火炮旁边驶过。
第6集团军的钢铁躯体和肌肉被冻在了雪地里。人群在旁边缓缓移动着,仿佛他们也要停下来,静止不动,听任严寒将他们冻在雪地里。
无论是米哈伊洛夫、司机还是那个押解员都以为保卢斯会开口说话,会转过身来向他的士兵们打招呼。但他却沉默着,不知他的眼睛望着何处,也不知这双眼睛会对他的心灵产生什么影响。
莫非保卢斯害怕他的士兵们看见他?也许他希望他们看见他?保卢斯突然用德语问米哈伊洛夫:“请问马合烟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