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因为自己求生的愿望而杀死自己的。
当然,这天我没有见到莉赛尔·梅明格。我知道自己太忙了,没有时间在汉密尔街逗留,听人们的尖叫。他们要是看到我在场就不妙了,所以我走出门外,走进金灿灿的阳光中。
我没有听到一位老人发现吊着的尸体时发出的惊呼,也没有听到奔跑的脚步声和其他人到来时气喘吁吁的声音。我没有听到一个蓄着胡子的瘦子在喃喃自语:“太可耻了,真是可耻……”
我没有见到霍茨佩菲尔太太仰面倒在汉密尔街上,双手摊开,绝望尖叫的场面。不,我没有看到这一切,直到几个月后,我返回此地时,才从一本叫做《偷书贼》的书里读到了这些事情。我得到的解释是,米歇尔·霍茨佩菲尔最后不是被他受伤的手或是别的伤痛折磨致死的,他是因为自己想求生的罪恶感而死的。
在探寻他的死因的过程中,女孩意识到他经常失眠,每个夜晚对他来说都是一剂毒药。我常常想象着他清醒地躺在床上,在雪似的床单里冒汗,眼前或许还出现了他弟弟被炸断的双腿的幻影。莉赛尔写道,她差点告诉他自己弟弟的故事,就像对马克斯讲的那样,但是旅途中的咳嗽和被炸断的双腿之间的差别实在太大了。你怎么能够安慰一个见过这种场面的人?你能对他说元首为他感到骄傲,元首为他在斯大林格勒的英勇表现而自豪吗?你怎么
痛苦呢?
他们十天内从这里经过了两次。慕尼黑大街上那个长着一张西梅干似的脸的老妇人证实了这一点。痛苦终于降临了,如果他们责怪这些犹太人是个不祥的警告或者预兆,那他们就应该谴责罪魁祸首——元首和他对苏联的入侵——因为六月末的一天早晨,汉密尔街苏醒时,有一个退伍兵z.sha了。他悬吊在离迪勒太太家不远的一家干洗店的房梁上,这又是一根用人的身体做成的指针,又一座钟停止了摆动。
粗心大意的店主离开干洗店时忘记了锁门。
6月24日,上午6:03
干洗店很暖和,房梁也挺结实。米歇尔·霍茨佩菲尔从椅子上一跃而下,仿佛是从悬崖上跳下去一样。
那段日子里,许多人追赶着我,呼唤着我的名字,哀求我把他们带走。还有一小部分人随意地把我叫过去,压低了嗓门和我悄悄说话。
“带我走吧。”他们说,没有办法能够阻止他们。毫无疑问,他们被吓坏了,但他们对我却没有丝毫畏惧,这种恐惧把一切都搞乱了,让我不得不再次面对他们,面对这个世界,还有你们这类人。
对此,我无能为力。
他们有多种寻死的方法,各种各样的方法——他们干得太漂亮了,不管他们选择什么方法,我都无法阻止。
米歇尔·霍茨佩菲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