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我要发疯了,我不想再睡在这儿了。”
他曾经为了更小的事情打过她,因此她低下头,脸贴着膝盖和毛毯,屏息等待。
“行啊,”他说,“你想回鲇鱼养殖场?想回克利夫兰?”
“我实在受不住了……”
“明天。”
梦里,蒙娜回到克利夫兰的廉价酒馆,她在铁笼里跳舞,一排炽热的蓝色聚光灯照亮她的裸体,一张张面孔抬起来,透过朦胧烟雾盯着她,烟雾让蓝色光线潜伏在他们的眼白中不肯离去。他们脸上正是男人观赏你跳舞的那种表情,直勾勾地望着你,但同时也紧盯着自己的内心,因此这些眼睛不会流露出任何神情,汗津津的面孔像是用仅仅看似血肉的材质雕刻而成。
她当然不在乎他们的相貌,因为她在铁笼里,高高在上,浑身发烫,跟着节拍扭动。开场第三首歌,神药【1】刚开始起效,油然而生的力量带着她高高地踮起脚尖……
一个观众抓住她的脚踝。
她使劲尖叫,但发不出声音——刚开始发不出,到终于能发出声音的时候,感觉像是有人从内部撕扯她,伤害她,蓝色灯光纷纷粉碎,但那只手,那只手就是不肯放松,死死抓着她的脚踝。她像弹簧玩具似的从床上跳起来,与黑暗搏斗,从眼前刨开头发。
“怎么了,宝贝儿?”
“明天什么?”
“还觉得不够快
他用另一只手按着她的额头,把她按回枕头上热烘烘的凹坑。
“做梦……”那只手按着不放,她想尖叫。“有香烟吗,艾迪?”那只手拿开了,“咔嗒”一声,打火机蹿出火苗,面容陡然浮现,他点燃香烟递给她。她马上坐起来,收起膝盖顶着下巴,军用毛毯像帐篷似的搭在腿上,此刻她不想被任何人触碰。
捡来的塑料椅有一条断腿,他向后靠去,为自己点燃香烟,椅子发出危险的声音。折断吧——她心想——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样他可以再揍我几下。至少这儿很黑,她不必看着这个栖身地。最糟糕的莫过于头痛欲裂着醒来,难受得没法动弹,而她回来倒头就睡,忘记了重新贴上黑色塑料布,强烈的阳光照亮所有微小的细节,烤热空气,引来苍蝇。
在克利夫兰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抓住过她;要是谁蠢到会伸手企图穿过防护力场,恐怕早就醉得没法挪动身体甚至忘记呼吸了。嫖客也不会粗,bao地抓她,除非他们早就摆平了艾迪,付过额外的费用,但即便如此,那也只是演演戏而已。
无论他们怎么千想万想,那也必定只是个仪式,就仿佛发生在你生活之外的某个地方。她会看着他们如何失去理智。这是最有意思的事情,因为他们真的会失去理智,会彻底放下所有设防,虽说或许只是一瞬间而已,但感觉就像他们的灵魂离开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