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上了一块岩石,岚气袭衣,忽然间觉得肃穆。站在如此高的地方,襄城尽收眼底。他想,他在这个灰扑扑的城里生活了许多年,还要再继续生活下去。他辨认着他走过的街道,寻找着思贤街,和四声坊的位置。可是,这些地方,此时都变得太小,成了这个方正的城中的点和线。他努力地望,希望能找到一两个标志性的建筑,然后去确定位置。他终于望见了钟鼓楼。六角形的尖顶,连同暗绿色的琉璃瓦。它占据了这个城市的中心,即使看不见,一朝一暮,那声响远远地散发开去。襄城人的晨昏,便有了一个刻度。然而此时,一晃眼,它也被灰色的背景吞没了。
看什么呢?问他。
他说,我想找到我的家。
说,你许久没有去城里了吧?
文笙拈起风筝。他在风中举起食指,知道了风向,便将风筝的顶线扬一下,轻轻地提拉。那风筝先是在风中翻转,浮起来,又沉下去。文笙只管耐心重复着动作,手指间时而紧一紧线。倏然,彷佛一个抖擞,“蓝锅盖底”有了精神,正了身子飘扬起来。山里风大,转眼,越飞越高。文笙不紧不慢地放线,待那风筝稳稳地停在空中了,才撒了线轴。一时没有了束缚,趁着猛烈的风势,风筝一忽悠冲上了云端。一只老鹰斜刺过来,围着风筝绕了一圈,又一圈。文笙抬起胳膊,手腕子稍稍一抖,那风筝也似活了过来,与那大鸟上下翻飞。老鹰终究振翅飞走了,慢慢成了一个黑点。线放得差不多了,文笙将线轴用一块大石头压在地上,由风筝自己随风势飘荡。
。在她看来,这个年纪临北碑,写得好不好在其次,笔由心走,只望他性格能因此雄强些。文笙老老实实的,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正写着,“当”地一声,是什么打在窗棂上了。往外看过去,对他招一下手。文笙回身望母亲。昭如半阖了眼睛,对他说,也写累了,玩会儿去吧。别跟他爬高上低。
文笙便走出去。对他挤挤眼睛,从背后抽出手。
他手里拎着一只风筝,是只“蓝锅盖底”。文笙看了看,手工很糙,绘得也是粗枝大叶。
听你娘说,你很会放风筝。我倒正要个师傅。眼里闪一闪。
真有你的。这只风筝我死活放不上去。躺在坡地上,看着天空,对他翘一下大拇指。
文笙也坐下来,说,放风筝,其实就是顺势而为,总不能拧着
文笙接过来,迎着风抖几下,又捏起拳头,将风筝的大骨在手背上停一停。然后摇摇头说,你这一只,次得很。
倒不恼,欢快地说,看来,你还真是个行家。这阵子,能弄来这么个东西不错了。你先将就着吧。
文笙说,嗯,在哪儿放。
来了医院这么久,文笙第一次站在青晏山上。
耳畔的风声,有些凛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