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教堂。
文笙想起,襄城南华街上有一间教堂。米歇尔神父正来自那里。福爱堂没有画上的的堂皇雄阔,也是需人仰视的。因为它的洁净与规整,也因为在黄昏时候飘出的圣诗班的歌声,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气息,却与街面上的世俗是亲近的。他最后一次路过那个教堂,已经改成了难民收容所。教堂的钟塔上,悬着缀有红色十字的旗帜。枝叶凋零的洋槐,挂了绳子,晾晒着大人与小孩的衣物。有些蒙尘,一切如旧,只是听不到管风琴的声音了。
文笙又翻过一页,仍是同一座教堂,同样的角度。然而,不再是粗糙而黏稠的行笔。光影的变化多端,现出了用色的诡谲。墙壁是厚重的青绿,顶部却被余晖染成了玫瑰一般的艳异。阳光最强烈的地方,只见尖塔的轮廓,竟如同海市蜃楼。
可滢说,只一个鲁昂大教堂,一日四时地画了二十多张。我是觉得他有些痴了。
文笙看她把杂志摊在桌上,一面翻着。她说,依我看,当今摄影的意义渐渐大于绘画。摄影能捉住人一瞬的神采而不致失真,绘画因为耗时的缘故,总是有些错过。所以才有莫奈这样的痴人,要与时间较劲儿。你看看,顾秉良拍的照片,好在稍纵即逝。文笙从她手中接过一本杂志,封面照,是委员长夫人蒋宋美龄。的确是飒爽逼人,神色间有些须眉的气概,不同于平日予人的印象。再看可滢收集的其他,从美国的《时代周刊》到市面上的《良友》,封面上大多都是蒋夫人的照片。不待文笙问起,可滢说,我长了这么大,真佩服的,就只这么一个女人。倒不是因她与男子平起平坐,而是,她从未认为自己是女人,所以要与男人争取。她做的就是她自己想做的,成立“妇慰总会”,便大刀阔斧;要建立空军,就放手放胆,里头是连美国人都要佩服的见识。
文笙便说,她是很好,可离我们总是远了些。听说她是在美国接受的教育,自然在作风上,会更为劲健一些。
可滢嘻嘻一笑,告诉你吧,我的心愿,正是毕业后要去韦斯利学院读书。她站起身,手指在墙上的世界地图遥遥地一划,然后圈了一个点,说,就在这里,波士顿,那是蒋夫人的母校。
文笙愣一下,说,舅父可知道这件事?昨儿个他还跟我说,二表姐来信,商量要送你去北平念大学。
可滢正色道,可不能让他知道。爹要我读西书,多半是为了赶赶时髦。其实骨子里还是些三纲五常,改不了的。年纪一大,越发古董了。前些天还跟我讲“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我们家这代没一个男丁,他是把我当小子养的。你看我大姐,哪里是一个能为家里拿主意的人。
文笙此时看着表妹,不知怎地,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时候,外头传来些响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