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的美育课,文笙报了一门绘画。
开课前,远远看见老师的背影,立在门廊里同校长说话。这背影颀长,肩膀不怎么挺拔,像是个中年人。
待上课铃响了,人走进来。文笙定睛一看,竟是毛。
也难怪认不出来,一头乱发,今天竟梳得十分整齐。穿了一件石青色的长衫,是有些老气的颜色。因为人瘦,这长衫便穿出了萧条来。
对于这个样貌老派的年轻先生,学生们免不了窃窃私语。立到了讲台上,也一眼看到了文笙,微微一笑说,同学们,鄙人姓毛,毛。咱们这个班上,有旧友,也有新知。如此好了,自报家门便可免去。这门课不讲大道理,只重在实践。坐言起行,不如现在开始。
,又没了着落。还是小德张念些情分,干脆把他招到自己跟前儿,成了个伺候太监的太监。这日子久了,眼馋小德张有老婆,也想讨房媳妇。听说南门儿有个唱大鼓的寡妇,在外头欠了债,就动了心。跟小德张借了钱,帮这寡妇还了债,要娶了人家来。寡妇说嫁给他有个条件,就是要供自己独生儿子读书,还要读最好的学校。他答应了,去央小德张。后来孩子大了,又是小德张从旁想办法,读了这间“耀先”。所以说,戏文里头都说了,这孩子是交了华盖运了。
文笙拍了拍书包,站起来要走,说,你倒是都很清楚。那人便说,天津卫就这么大,你当是皇城根儿。谁还不知道谁的事儿。
周五散了学,在路上,凌佐又叫住了文笙,递给他一个纸包。打开看看,是耳朵眼儿炸糕。这炸糕得跑到北门外大街去买,可不算近。
凌佐说,前儿的事,谢谢你。估摸他们没少嚼咕我。往后我也不找你了,省得人说你老跟个“小太监”一路。
文笙道,由他们说去。
他便拿出一摞纸,发给每个学生一张。我们常说诗情画意,今天我出一道题目。每个同学画一个自己最熟悉的东西,然后配上一句成语,要合乎画意,又要有点意义的升华,我先来举个例子。
他便转过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三两笔线条,勾出了一个茶壶,旁边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字“腹有乾坤”。
学生们都有些跃跃欲试,纷纷在画纸上动作。文笙想了想,便也埋头画了起来。
头个交卷的
凌佐点点头,由他们说去。我皮也厚了,年前还在胡同口给帮浑小子扒过裤子。结果怎么着,他们有的我也有。
两个人就都笑了。
文笙说,你功课好,好好地学。你爹其实也不容易。
凌佐听了,突然一咬牙说,他不是我爹。不是为我娘,我早就杀了他。
文笙看着他,眼睛一点点地黯淡下来,又说,我只有一个爹。我爹是北伐军第四军独立团第三营营长。我爹打武昌城的时候就死了。他不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