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洞若观火,同时放心。他想,唱得再动人,台上再贞烈,梨园里摸爬滚打,这女人还是练就逢场作戏本能。这国家总有些知时务人,男女皆是。
他倏然伸出手掌,粗,bao地捉住言秋凰手。无骨,绵软。女人不看他,手静静待在他掌心,轻微搏动,如条在岸上喘息鱼。她伸出另只手,将嘴角残留点樱桃红使劲擦去,唇上无血色白。
景。
仁桢见,戏台上空,正挂轮上弦月,分外亮与冷,应戏中景。此时言秋凰眼波流转,是道不尽冷寂哀伤。几道树影疏落,恰落在她颊上,便是层霾。
此时言秋凰,便是虞姬。华衣苍声。静静地站在月光之下,心怀社稷之事,未忘儿女情长。纵然四面楚歌又如何。仁桢想,这无名女人生被传唱千年,也是完满。
“月色虽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只因秦王无道,以致兵戈四起,群雄逐鹿,涂炭生灵,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怎地叫人不恨。正是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俘寒。”
她却未望向明焕眼。这琴声牵引她。颦蹙,开阖。众人听得出,无时,不默契熨贴;无刻,不珠联璧合。然而,她却始终未望眼琴声来处。
明焕也是,低着头,闭着眼,像是任何个疲惫而娴熟琴师。琴腔里点怨,也是戏里。中规中矩,悠长清明。
然而,和田却清晰地看到,台上女人,在唱作念白间,不止次向自己飘来眼风。虽未流连,却足以荡漾心事。和田想,这支那女人真美。纵使身后国破,她当得起是个落难仙子。
三日后,穿着长袍和田,出现在“容声”后台。言秋凰在镜中看到这男人侧影,心中竟有浅浅悲壮。
她舒口气,转过身,给他个矜持得宜笑。
此时言秋凰,素面朝天,没琼瑶鼻,没如鬓长眉。脸色是微薄象牙黄,眼睛里打起点精神,里头有丝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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