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地说,当时被他们之间对话弄糊涂,心里想,像唐文宽那样喜欢说怪话人,原来哪儿都有啊。悄悄地来到水房,把这件怪事和祖英说说。她在搓衣板上使劲地搓着条灯芯绒裤子,不吭声,只是笑。等到她把那条裤子在脸盆里投干净,让帮她拧干,这才甩甩手上水,小声对说:“那人是个疯子。你要留点神,千万别去招惹她。要是她发作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
说起来,人意念有时候十分可笑。你要是对某个事情动念头,即便你明明知道这个念头是错、荒唐,但要消除它在心里留下印记却绝非易事。你大概还记得,在小时候,是以王曼卿样子来想象母亲。自从在图书馆见到那个疯子之后,就开始以这个疯子形象,来想象母亲年老后样子。毫无办法。后来,知道她就是前妻,知道这人姓秦,知道她在w.g时期,作为南京戏剧界代名伶,曾度头角峥嵘,风光无限,
砖塔后面,是个月牙形荷花塘(雪兰刚来那些天,曾带她去砖塔下转转。可雪兰当时心绪不佳,对满塘荷花和四周幽深古朴景致无动于衷)。再往前,就是邗桥镇。祖英家也在那里。
到达邗桥已经个多月。母亲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有天,阅览室来个人。这人看上去五十来岁,梳着齐耳短发,穿着件白色确良衬衣。她边翻阅着杂志,边偷偷地透过鼻梁上方眼镜,不时地觑眼。可她旦发现也在打量她,脸色就突然变得很严肃,迅速把目光移向别处,装出没有看样子。
连试几次,每次都是这样。
脑子里突然闪过个荒唐念头:这人会不会就是母亲?她把自己装扮成个读者样子,悄悄地溜进阅览室,会不会是为在暗中观察,留意举动?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事,沈祖英双手蘸满肥皂沫,从水房里悄悄来到身边,朝递个眼色,小声地叮嘱,让给那个女人倒杯凉开水,送过去。除这个女人之外,当时阅览室里还有另外七八个人。沈祖英为什单单让给她个人送凉白开呢?心里犯起嘀咕,但还是决定照她话去做。当把水杯端到她跟前,她连头也没抬,不冷不热地说句“谢谢”,仍旧在翻看杂志。正要走开,忽然听见她向对面坐着个老头悄声道:
“村里青壮年都被敌人抓走……”
那老头把手里报纸抖,抬头看那个女人眼,笑下,立刻朗声道:
“崔大嫂下落不明!”
随后,老头起身走开。他独自走到窗边个静僻角落里,背转身坐下来,跷起二郎腿,继续看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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