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死吧!”李白追出门加了一句,“不带拖油瓶,那我去哪儿?”
这天晚上李忠诚失眠了,不用猜,他在被某一道爱情的影子困扰。连续三天翻来覆去之后,李白要求分房睡,沿街朝北的那间屋子可以腾出来归他了。也许是为未来的婚事打算,李忠诚同意了,李白从十一岁开始拥有了他的独立空间。
“不,你爸爸配不上我妈妈。”曾小然告诉李白,“他长得太……滑稽了。”
“可他第一个老婆挺漂亮的。
“他第一个老婆远不如我妈妈温柔。”
无。每当我摊开那些礼物,便感到命运有一种花里胡哨的冷酷,它让我知晓了答案,然后给了我一堆不太需要的安慰。
他来到寿园的紫藤下,那里有一股阴凉的气息,令他联想起白淑珍。天呐,正是联想让他感到自己陷入了遗忘。必须靠联想才能回忆起她,他的视网膜上仍留有她在寿园的身影但已经忘记她在离开前穿的是什么衣服,她脸上的痣到底是在左边还是右边,她每一次烫头发回家时分别是什么表情——当记忆蒸发干净后,他预感到自己会像干涸的池塘那样,由幻觉之雨来填补空白。他无可奈何地抱住紫藤,轻轻拽着枝干,轻轻说:“带我走呀,带我走呀。”正是这无望时刻,俞莞之受命运之托来到了他的眼前。
俞莞之是吴里图书馆的管理员,面相柔和,一双睡凤眼(曾小然是更为艳丽的瑞凤眼),瓜子脸,像古画里的女人。李白还记得曾先生,相当白净斯文的男子,戴一副圆框眼镜,有点像徐志摩或者胡适。这一家子行事低调,讲话细声细气,经常用眼神交流问题,也不大和邻居交往。有一天李白听人说起,曾先生死于马上风,言者表情诡异,他便去问李忠诚,什么是马上风,李忠诚给了他一个嘴巴。他不死心,去查《新华字典》,没有任何阐释,又去问曾小然。她的回答是另一个嘴巴。
“我爸爸是心脏病去世,永远记住。”
“你也记住我爸妈是离婚。”李白捂着脸嘀咕。
“只要肯嫁给我爸,她完全可以不温柔。”
俞莞之当时三十六岁,烫一个波浪卷的齐肩发,风韵雅致,全然不像寡妇。她
他们几乎是同时失去了父亲和母亲,并为此结下友谊。两年后,一个闲着也是闲着的媒婆走进李白家,认为本巷两座单亲家庭拆铺并床,实为美事。李忠诚发了一会儿呆,凝视远方,像在虚空中揣摩俞莞之的长相。李白指出:“曾小然的妈妈。”
“她的人品,可以嫁一个科级干部。”媒婆说,“不带拖油瓶的离婚男人都有可能呢。”
“我是科长,但我不是科级。”李忠诚抱歉地说,“厂长大概是科级。”
“哦,那就算了。”
“你去死吧。”李忠诚对着媒婆的背影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