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变更他坚持。在十二楼与重症病房时,拍摄他,从昨夜起,忽然不忍——“不要拍。”先生低哑地说——装殓师,耐心听取修饰遗容种种要求,都答应,都说尽量试试,但他解释:假牙恐怕很难嵌入,稍不慎,嘴唇会被破坏。
又堕入全盘皆输放弃感。输,包括无数细节。
回向大告别厅,厅外满地阳光。女声,嘹亮激昂,是乡下人精力饱满哭嚎,从偏廊深处排小告别厅远远传来,像是歌剧开场。大清早,这里就开始营业。
才过夜,大厅正墙幕布中央电子屏幕已显现先生遗像。遗像正前方,是被逐级升高假花台座四面环绕灵床。所谓灵床,不过是架带有扶手和轮子铁床,窄小,赤裸,没有铺垫,铁皮锃亮,如食堂运送菜饭推车。这就是床吗,随即想起死人不怕冷。假花台座角可移开,以便灵床推入与退出。真周到——如今先生听人摆布,只是被移来移去躯体——灵床上有方更大,被螺丝钉固定长方形玻璃罩,凝着经年擦拭而混同积尘痕迹。如见仇家,又蛮性子上来,要求撤除,翌日,他们拆除。
那位本馆年轻职员事事配合。他也掌管藏在幕布后大音响,口同意接受们版本——馆方曲目单居然还有港台流行乐——试听音效,是那首全国通用哀乐,想起下午就能辑录经已编排选曲,又暗自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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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仪馆,众人分头办事:镇方副总陈瑜、小傅陪太太即去桐乡市寻觅合适盖被,购置鲜花,更换灵台四边假花(为此去整天);回乌镇宾馆,润色悼词(其间短信不断,客人陆续到)。间中似乎去去晚晴小筑,不记得为什事,只独自偷去楼客厅看看,没有人,昔时与先生对坐沙发空着,面南轩窗打开,窗外太阳荒荒。
二〇〇五年春,木心先生来乌镇故居探看为他新建晚晴小筑。
午后随黄帆去到西栅景区办公室。斜阳直射电脑屏幕,位中年职员才刚完成选段辑录:忽然,《十二平均律》首曲在乌镇奏响,接着是巴伯慢板,如宁静洪水,漫延而来……差不多手舞足蹈,不知是在听音乐还是在想象葬礼。无法和先生商量。第次,事涉先生种种,不可能,也不必再问他。陪他听过回巴伯《弦乐慢板》,他照例声不响,很久才说:“这是二十世纪,更加懂……”估计告别仪式行礼部分不出半小时,将殡仪馆那份录音限于三十分钟,乌镇灵堂版则超过小时,收入更多选段。二者最后曲均是贝多芬《第五钢琴协奏曲》第三乐章:在先生温静阴柔文体背后,知道,他渴望发作般阳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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