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疏离的,和所有人都是这样。……我在做什么的时候,总是想着假如把正在做的事情写下来会怎样,我总是对我能写下来的故事感兴趣。我也许正在打网球,但是心里想的是写下网球场的一个场景。可以说这是我做人最大的失败。
——盖伊·特立斯
《巴黎评论》2009年特立斯专访
1972年的一天,40岁的盖伊·特立斯走进纽约一家提供性服务的按摩院,开启了他长达九年、跨越整个美国的调查采访,最终呈现在我们面前的《邻人之妻》,以性爱这一独特而隐秘的视角,抽丝剥茧般地展现了美国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社会和伦理观念的巨大变革。该书甫一出版即毁誉参半:有誉之为文化新闻写作的经典之作,也有对其强烈的道德抨击,书中一些人物物化女性的态度也激怒了女权主义者,最终这些剧烈的反响也不可避免地影响到特立斯和他家人的生活。
现在,《邻人之妻》的中文版第一次引入国内,距离其在美国首次出版已经过去了38年,在一个截然不同的时空语境中,不知同样的内容会引起哪些相同和不同的反响?也许可以肯定的是,由于本书极为丰富、真实、多样的内容,任何反响和讨论都不会是单线条的。确实,当我们受文景委托翻译这本书时,就被它多重复杂的气质吸引:它既是一本包罗万象的社会历史百科全书,所涉及的领域包括出版、法律、宗教、家庭、自发组织的俱乐部等;也是一部错综复杂的非虚构文学作品,以细腻的笔法串联起了若干精彩而真实的故事;它更是出色的深度新闻报道,其对“参与观察”这种研究方法的极致运用,甚至可以对社会科学学科有所启示。
除此之外,这本书也有一种让我们既好奇又迷惑的特殊气质:特立斯似乎对笔下真实的人物不持褒贬,以同样的热忱详细展现人物生活的各个侧面,在这种热忱中有一种对于细节的迷恋。随着翻译的进展我们慢慢开始了解特立斯,发现他与其作品的关系是理解这种特质的关键,要把他自己、他的采访、记录、写作作为一个整体来看,而这个整体也在回应他个人和他身处的时代的问题。
1932年特立斯出生于美国新泽西州大洋城,是意大利移民的后裔。他的父母在那里开了一家裁缝店和女装店。特立斯小时候在妈妈的女装店里帮忙,看到他富有同情心的母亲如何和顾客交谈,顾客如何向他母亲吐露心声。从这些顾客的个人故事中,特立斯也第一次意识到了外面的世界。上高一时,特立斯为当地一家报纸写高中生活专栏,这帮他找到了自己在同学中的位置,而他之前因为穿着过于正式(他的衣服都是做裁缝的爸爸为他量身定做的),与这个群体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