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摔断腿就在地上躺夜。妈常年独居,电话又不在手边儿,第二天早上邻居听见屋里有人哭才发现出事。看到后,妈委屈得像个孩子那样号啕不已。从没见妈哭得那凶过。她真是伤心极。可是老奎佝背坐在小板凳上。客厅灯泡瓦数太低,就照亮着他头顶那圈,其他角落派昏暗。他就像是孤零零坐在个黑暗舞台上,被追光灯示众般地圈定着。
老奎三十岁才娶上老婆。当时这块地方还是片良田。他可能压根就没干过什农活。换个时代,他能在梁山上谋个差事。入狱前他就是村里混混。三十五岁时候,他终于把自己混到大牢里去。十八年后回来,老婆孩子都没。二十多年过去,良田变成高楼,姑娘们裙子越穿越短,当年村霸个人坐在三十瓦灯泡下面,就这苟延残喘着老去。
他并没摔跤,更谈不上爬不起来。说白,老奎报个假案。可不知道他意欲何为。看到,他也没话,并不解释自己作为。拉下脸批评他几句。他就那听着,过会儿,开始卷烟。卷好后,下意识地给递过来。猜他把当成老郭。递烟手在半空有个停顿,随即他醒悟过来,缩回去塞到自己嘴里。点火,手哆哆嗦嗦,看着让人着急。想到老郭,就对他客气点儿。问他这段日子跑哪去,他也不吭声,就是埋头抽他烟。间或把口痰吐在地上,然后用脚蹭。没话找话,问他怎进家门。他不屑地回句:开个锁费啥劲。去看看,门已经换锁。这钱得给他,毕竟前面那锁是给他换。他不说要,也不说不要。没什耐心,塞给他二十块钱。手跟他手相触那个瞬间,他连钱带手起抓住,像是激起某种动物性应激反应。可能不到秒钟时间,但有着突然被什抓牢感觉。
这事还不算完。几天后老奎又报警。还是说他摔得起不来。即使知道这回八成还是个假案,也得上门去看看。果然,老奎照旧坐在小板凳上,臊眉耷眼,像个坐在黑暗舞台中央老猿猴。不同是,这回他竟然泡好茶等着。茶泡在只破搪瓷缸子里,闻闻,可能是那种需要熬制砖茶。像是能听到熬茶时发出噗噗声。那好吧,既然请喝砖茶,老奎你总得跟说说干吗老折腾?他不做说明,倒是跟聊起他前段时间跑出去干吗。从来没听过他说那多话。其实,差不多就没怎听过他说话。但这天晚上他却对打开话匣子。
老奎说他是去找自己闺女。
他先去重庆云阳县。循着记忆,他看到却是片滔滔江水——当年这里不是连绵青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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