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殊把汤锅在靠墙的餐桌放下,笑眉笑眼地说:“你是唐家恒的同学?”
“是朋友。”他从背包里拿出影集,苏怀殊收了,让他坐下吃饭。谢晔不懂得客气,高兴地应下来,没注意到旁边的女孩扫了他一眼。就这样,他和小爷爷的故交还有她的外孙女,坐在了一张饭桌上。
他还是第一次吃上海人的家常饭菜,红烧的一条不知道什么鱼,炒空心菜,番茄蛋汤。网吧里曾有个四川男生抱怨说,食堂的菜都是甜的,谢晔觉得没那么夸张,当然食堂的红烧肉圆确实有点甜。苏怀殊做的这条
譬如“军牙六毒”“非虎”,这些看起来就张牙舞爪的攻击型甲马纸,在他手里都无法再用,变成单纯的年画般的玩意儿。
去苏怀殊家的路上,要经过一条河。谢晔家所在的东村紧挨着县城弥城镇,村外也有条河,名叫毗雄河,河水浑浊,泛着沿途带落的山土的红色,穿城而过,在城北转个弯,汇入清澈的毗雌河。两河交汇后,以更加浩大的声势曲折向南,换了个名字叫作红河。
而眼下这条河的水面泛着诡异的七色油光,让人兴不起探询它名字的劲头。谢晔匆匆走过河边的路,又拐了两个弯,进了小区大门,按门牌号找过去,在二○三室门口按响门铃。
他等了一会儿,门开了,一只黄猫窜到脚边,谢晔轻微地吃了一惊。门内的人“咦”了一声,他抬起头,眼前是那张他在记忆中描摹过却无从刻画、又在她家的相册中不断用她外祖母的青年时代和她的童年稚影拼凑过的脸庞。是她。浓眉下的眼睛审视地看着他。
“我们没叫外卖。”女孩说。她又恢复了齐肩的长直发,一如他在“梦见”中遇到她的时候。谢晔这才意识到,上次在旧礼堂看到的辫子是假发。
“……我来送影集。”
屋里有个耳熟的女声说:“月月,是小唐吗?”
“不是他,换了个人。”她示意谢晔进门换鞋,黄猫仍好奇地在他裤脚边蹭来蹭去。她说:“周伯通,进来。”猫乖乖折返。
进了客厅,先映入眼帘的是到天花板的书架,角落里的钢琴上盘踞着一只黑白双色的大猫,有一只眼睛是瞎的。一位老妇人从客厅右侧出现,端着汤锅。谢晔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得不巧,这会儿正好是人家吃午饭的时间。影集里没有苏怀殊步入中年的照片,而今她一下子老了半个世纪,站在他面前。谢晔并不感到陌生,觉得她就该是这个样子——头发染黑烫过,打着卷垂在耳际,有皱纹的白皙面孔,眉毛疏淡了些,仍是好看的剑眉的形状。按读大学的时间推算,她年纪比三婆大,看着却年轻多了。岁月对城里人比较仁慈。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苏老师好,我替唐家恒送影集过来,他今天去杂志社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