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红石的心跳仿佛凝滞了。
是丹萍。
傅丹萍的样子狼狈。大概昨晚淋了雨。她习惯用别针把齐耳短发的两鬓收紧,现在只有一侧有别针,另一边头发以奇怪的角度支棱在耳边,像受伤的鸟的翅膀。
曾连长又开始讲话。比农场各种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要清晰。而且他不像农场和连队的领导们那样讲一堆空话,一上来就揭示重点。尽管如此,安红石发现自己听不懂他说的话。
不,她其实听懂了。只是大脑固执地不想把话语转换成可认知的现实。
车沿途停了几次,捎了其他连队的领导。后来的人都挤在车斗里。许毅飞和他们一连的头头一道上来,他自觉地到安红石他们这边,刚坐下就压低嗓音问,出什么事了?众人茫然看他。许毅飞又问,小傅呢?黄胖答,她没被喊到啦。
安红石这时的感觉更加不对。
车到了场部,立即有人过来说,开会地点在仓库门口。离失火过了快一年,仓库早就修整过。墙壁也重新做了粉刷,只有几根被烟熏黑的柱子,提醒人们曾经发生过什么。门外空地上已有其他连队的人聚成小群,他们这一车十来个人加入后,私下议论的嗡嗡声响了一截。安红石在人堆里找谢敛,他那么高,如果在的话一眼就能看到。他不在。
“开会了!”有人在靠近仓库那头说。是姓杨的分场长。他不像老芮那么随和,安红石从去年起往场部跑得勤,见到他的次数不少,每次打招呼,对方只是点点头。
接下来的会不是杨场长主持。一个陌生人站在旁边,杨场长介绍说是“曾连长”。曾连长用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嗓音开始讲话,声音带着金属的质地。安红石认出来,他是早上喇叭里讲话的人。
曾连长说,傅丹萍是你们七分场四连的。我们在搜捕逃犯的时候发现了她。一个女同志,凌晨一两点钟在山上,这件事值得推敲。需
曾连长的话不长。他说,有一名逃犯潜逃到你们七分场,此人罪大恶极,是社会的破坏分子,人民的敌人。如果有人曾经看到过,要立即站出来举报。各分场尽快把这件事传达下去,抓生产的同时,大家要提高警惕,把藏在暗处的坏人尽快揪出来。
底下一度消失的嗡嗡声又响了起来,人们交头接耳地说,破坏分子?逃犯?
安红石正好站在王连长旁边,便问他,曾连长是部队的?王连长虽然也被称作“连长”,身上却没有曾连长的坚硬气氛,他转业多年,编制在农场。
王连长说,是,你眼力不错。
人群当中忽然起了明显的骚动。安红石个子矮,稍微挪了挪,才从前排的空隙看清是怎么一回事。有人被带到了曾连长跟前,曾连长侧过身,说了句什么。那个刚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人有些不情愿地转过来,面对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