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天过去。围墙外青蛙叫声换成蝉鸣,又换成蟋蟀鸣唱。奶奶偶尔会把脸贴在赞成脸上说,小狗狗。奶奶向来吝啬于身体接触,她拥抱尴尬而又令人欣喜,赞成含糊地笑笑。
——小狗狗,快快长大,你要快快长大,孝顺奶奶对不对呀?
睡不着时候,赞成经常凝视着黑暗中空荡荡墙壁胡思乱想。这种时候他总会想起奶奶说过“饶恕”。发生过事情不可能变成没有发生,忘不掉事情以后会怎样呢?都去哪里?主怎总是对奶奶高抬贵手?他们关系很好吗?年又年过去。奶奶工作从疲劳驾驶休息站换到服务区,赞成也长大,长成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哭泣少年。话虽这说,其实他也只有十岁,爸爸去世时候还是不能不哭。
爸爸去世个月左右,赞成第次遇到那条狗。遇到那条狗是在奶奶工作高速公路服务区。狗被拴在男卫生间旁边花坛铁丝网上。这是条白色混血小狗,很难准确说出是什品种。四条腿直挺挺地站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公路尽头某个点。好像这样就能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事情。铁丝网和狗之间锁链绷得紧紧,仿佛马上就要断开。赞成瞥狗眼,漫不经心地从它面前经过,去奶奶工作面食摊吃午饭。
那天傍晚,赞成在服务员快餐厅里吃暑期青少年特价套餐。平时,他很少天来服务区两次。今天是奶奶让他出来买药,他突然对奶奶感到歉疚,所以买给奶
干枯手指弹落烟灰,毫无诚意地回答:
——就是求主高抬贵手。
每天傍晚,两个人就在院子角落水管前清洗身体。手上搓出足够肥皂沫,擦洗掉后颈、耳垂、鼻孔里煤烟。奶奶往长雀斑脸上擦过护肤霜,到卧室铺上两条厚毯子,然后坐在被子上数当天赚钱,问尚未上小学赞成:
——你不会上大学,是吧?
赞成躺在被子上,哼着动画片主题歌,回答说:
——那是什?
奶奶悄悄地看看赞成,顾左右而言他:“谁说不是呢。”
乡村夜漫长而无聊。为节省电费,到傍晚奶奶就关掉所有灯睡觉。赞成听着奶奶鼾声,望着天花板,直到眼皮变得沉重。偶尔也会因为太无聊而在黑暗中独自蠕动小手做什东西。拇指直竖起来,另外手指每两根组,紧贴着做出小狗形状,是酷似杜宾犬或牧羊犬警犬。
“这种时候要是有个智能手机就好。”
赞成记得爸爸曾用手机自带手电筒照亮过天花板。映在墙上狗影子就是用手电筒做出效果。赞成两对手指展开、聚拢,模仿狗叫样子。因为没有光而无法形成影子小狗在赞成手腕之下无声地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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