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几乎不会写英语。普尔来全面接管了我敷衍潦草的学业,让我做好进入英格兰华威郡圣阿尔弗雷德学校的准备。英格兰是什么样,我没有概念,我的整个世界只有蒙得维的亚和乌拉圭。林肯羊、什罗普郡羊、汉普郡羊、罗姆尼沼泽羊,还有南丘羊——父亲冻肉厂里被定期屠宰的这些羊的品种便是祖国对我的含义。我还记得一件事。罗德里克给我上完课后,我们总会去波西托斯海边做海水浴(在那里,罗德里克只得一直穿着泳衣),我们会坐十五路或二十二路电车去那个度假胜地。我们款待自己的方式是点杯冰沙,让他们送来大饭店的花园——花园里繁花盛开:紫罗兰、丁香花、橘子花、桃金娘,还有含羞草——到了薄暮时分,我们又坐上车哐当哐当地回家,回家后总会发现母亲正在厨房朝厨师叱呵,父亲则照例在露台抽雪茄。
蒙斯图尔特家族的老家在伯明翰,我父亲生在那里,长在那里,那里也是富利和卡多金鲜肉公司总部的创立地点。一九一四年,富利公司决定集中精力经营澳大利亚、新西兰和罗德西亚的肉类加工厂,于是将乌拉圭的生意卖给阿根廷公司桑西尼纳冻肉公司。父亲被擢升为总经理,并被召唤回伯明翰总部。我们和两千头冷冻的安格斯牛一起,坐上“泽诺比亚”号,朝着利物浦启航。我们登陆后一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当我回望山顶有城堡的圆锥形小山和山下美丽的城市,离开河水浑黄的普雷特河时,我落泪了吗?大概没有:我跟罗德里克·普尔住同一个船舱,他那时正教我玩金拉米纸牌呢。
伯明翰城成了我的新家。我用科隆的桉树林、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普雷特河无边无际的浑黄河水,换来埃德巴斯顿一座漂亮的维多利亚风格的红砖别墅。来到欧洲,母亲很高兴,她沉醉在总经理夫人的新角色中。我被送往圣阿尔弗雷德学校寄宿(在那里,我很快获得“拉丁佬”的外号,因为我的皮肤和眼睛都是深棕色的),十三岁时,我升入艾比赫斯特学院(一般被称作艾比学院),完成了高中学业。这是一所颇负盛名的男生寄宿学校,只是算不上一流。一九二三年,我十七岁,我最早的日记,我一生的故事,由此开始。
注释:
[1]仿宋字体标出的部分,原文为西班牙语。——译注
[2]该序言可能写于1987年。(原注。若无特别说明,本书脚注均为原日记注。)
[3]富利冻肉厂每年要屠宰万头牛和不计其数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