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
上周,我过了四十一岁生日。我看到去年我忘记记录我的四十岁生日了——有点不可思议。那么,这次我要记下来:曾经我有妻有子,有一个完美的家庭,可如今到了四十一岁,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住在我母亲的老房子一个潮湿腐臭的房间里。从经济上来说,我还算富有:[在诺埃尔·兰格(洛根的律师)的帮助下]我让国防部给我补发了两年的工资,再加上还有居纳尔松寄来的卖房子的钱。我给母亲一百镑,让她打理好萨姆纳的房子——重新刷刷漆,换上新的地毯,等等——可我觉得她没那个干劲了。这房子虽不是鼠患成灾的贫民窟,但几百个粗心大意的租客还是留下了污糟破败的痕迹。母亲和恩卡纳茜欧都有关节炎和哮喘,总是用西班牙语斗嘴。我在切尔西和南肯辛顿四处闲逛,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在巴特西,我找到了那枚V-2炸出的弹坑。排屋的一头全被炸飞了,巨大弹坑的周围拦起木板。爆炸应该十分突然。她俩手牵着手,从学校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时,那枚火箭弹悄然从天而降。只见一道闪光,一声巨响,一切就灰飞烟灭了。
我在莱昂内尔身上找不到半点我的影子。也许眼睛周围有点像。是我的眉毛。那孩子的眉毛跟你的一样,先生。他的发际线也跟我的一样:额头中间长着尖尖的美人尖。洛蒂冷冰冰的——我想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莱格特看起来年老昏聩,依我看,只怕不久于人世了。他问我战时在哪儿服役,我说在巴哈马和瑞士。“我是说你在哪儿服役,不是在哪儿度假。”我跟他说我一直在海军,这才让他闭了嘴。
就我俩,莱昂内尔和我,在花园里转了半个钟头。他是个安静又羞怯的孩子,马上十四岁了(天哪!),他的眼睛总是朝下看着,不停用僵直的手指拨弄前额的头发。我问他在伊顿公学开不开心。“开心,先生,还挺……差不多吧。”请不要叫我“先生”,我说,叫我父亲,或爸爸。他面露苦恼的神色。“可我现在管妈妈的丈夫叫‘父亲’。”他说[2]。好吧,那就叫我洛根吧,我说。永远不要叫我“先生”。
文学游戏的现状。《思想的想象》——绝版。《女孩工厂》——绝版。《世界主义者》——绝版(除了法国)。来自报刊文章的收入——零。
华莱士说,独木不成林。我得让他帮我找事情做。我说,我沉默太久,大家都以为我死了。然后,华莱士想出个好主意:你那个老朋友彼得·斯卡比尔斯呢?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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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斯卡比尔斯)在《泰晤士报》上发了篇关于我的文章(《“一位作家”的战争》),似乎达到了理想的效果:大家都知道我又回来了,我收到了一小波表示祝贺的明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