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抽出手:我不喜欢猫。况且,和不喜欢的东西长久地待在一起,会更寂寞。其实我无意将话说得如此尖锐残忍,但留有余地实在是更为残忍的方式。果然,它一语双关,邹一帆脸红地低下头。我看着这敏感清洁的男子,终于歉意地伸手去为他拍了
住我。或者说,这个城市并不是没有让我留下来的理由,我的房子,我的车,我的瓶瓶罐罐,可它们太轻了。我开始收拾行装,将车子锁进车库的最深处,房间里的物件一一用棉布蒙好,这个从内心里就轻视疏离了的家,不知道何时再回归。虽然没有什么好留恋,但这一室的寂静,若然真要告别了,还是有些怅然,毕竟它的每一角落细部都已经充满了我的气息。离开它是轻易地,只因为柴向南在电话里的一句,同安,我总想你可以离我近一些,再近些。不要在我想说话的时候,无处寻你。你知道,我只有你这样一个说话的朋友。
我又何尝不是。
那个通电话的深夜,往事历历在目。八岁到十八岁,少年时候和柴向南斗嘴生气嬉戏玩乐的时光簌簌退回,在七年以后,忽然汹涌地覆盖了我的生活,让我发现自己原来孤身一人。孤独是需要被提醒的,并且在被提醒之后才会发现它早已遍布你的周身使你的生活看上去圆满实则漏洞百出。然后是失眠,陷在记忆里不得脱身。我知道自己在想念柴向南,还有他轻轻凑近耳边说的那句,同安,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我知道柴向南许多秘密,比如他一顿能吃五十个馄饨,比如他左边的屁股上有一颗褐色小痣。他每每用郑重其事的口吻将这些微不足道的秘密告诉我时,我总是一边笑一边洋洋自得,仿佛那是一笔多了不得的财富,尤其是在其他女生嫉妒的眼神里,更让我有虚荣又幸福的错觉。我曾经多么希望,那些幸福并不是错觉。
柴向南又说,同安,越到后来才越觉得身边有个真朋友多难得。
于是我便决定离开广州,为了我的真朋友。
【离开,向心而去】
送我去机场的路上,邹一帆出奇地沉默着。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不停地将车里的音乐关了开开了又关,我猜他有话想说,但既然犹豫不定,我亦不主动过问。我们在高速公路上破风而行,外面的天空是晴朗的蓝,我将手搁在车窗沿去拦那些经过的风,午后的阳光一点点地从松懈的指间漏过去。将要离开的心情,竟如获新生。村上春树说穿过沙尘,bao的你必定不再是之前的你,这就是沙尘,bao的意义。而我想这一场离开也是如此,有一点忐忑,但不畏惧。
过安检的时候邹一帆拉住我的手,动作有些唐突,但我并无不快。
他嗫嚅:同安,或者我可以养只小猫来陪你,这样你便不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