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会站起身,过去把门锁上。然后他会突然停住,用粗哑的嗓音问道:“杰西人呢?”紧接着,是尴尬难耐的沉默,和一句“这么说,他现在不住这儿啦!”大家都会变得很局促,杯子很干了,母亲还在擦了又擦,玛丽和多尼偷偷交换眼神,看着敦实的父亲抽着烟斗,没有了睡意,用手遮着光凑近玻璃,从一个窗口换到另一个,看他长子的身影是否已在门口的路灯下。他不停地来回阔步走动,好像是在室外——这种步伐他从肯塔基州东部带到了印第安纳州北部,他没想改,而且想改也改不了了。他会咕哝着说:“那家伙上哪去啦?”或者语气再加强些,问:“那死小子干吗去了,十二点都要过了!”他妻子也在观察,同样聚精会神却不显露在表情上,为的是不让丈夫看到而愈发焦躁。有的时候为了缓和气氛她还会撒谎,或是让某个小孩告诉他:“杰西说他在考德尔家,跟厄尔一起学习,说要晚些回来。”
于是,她就独自担起守候和等待的重负,这样或许更轻松些,不同于她的丈夫,母亲的承受总是安静的,所以你几乎感受不到她的担忧,除非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你能注意到她高高的颧骨周围透露出的紧张,她咬紧的牙关和抿紧的嘴唇。之所以她会说“在考德尔家学习”,或是要别人这么说,是因为这即使不是最佳答案,也比她知道的其他说法更有用。因为她也意识到丈夫跟她一样,对“学习”这个词(和它所牵涉的种种内容)心存的敬意之深,几乎已成敬畏。每当孩子们不知疲倦地带着辉煌的成绩单归来,洋洋得意,他们半文盲的父母总会觉得在上面签个字都非同小可。虽然他们有时候会生气,会故作瞧不起“读书”和那些只是“读书聪明”的人,但其实他们对这两样东西都是全心鼓励的,因为他们在书中见到从未造访过他们黑暗的一道光亮。另一方面,他们也意识到,不管如何推波助澜,他们仅剩的生活也在渐渐脱离他们的掌控。他们感觉自己正被洪流冲下页岩覆盖的肯塔基山坡,手却没有放弃,尽力抓向细枝、草根,但只见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十年前,埃弗雷特·考德尔最终说服他们北行的时候,他们的确是在一座真正的肯塔基大山之下。考德尔跟这个男孩的父亲在他们与世隔绝的青年时代里,猎松鼠,分馅饼,曾是好朋友,他们的女伴后来也成了他们的妻子,跟着他们去煤矿体味艰辛。矿上的生活和工作,穷困和痛苦是一定的,或许那份未知反倒是好处了。考德尔来了北方,在肉类加工厂找了份稳定的工作,开着半吨轻卡车回来接家人,搬家当,后来他又回来,就是劝青年时代的好友一同北去。就在那时,掘在山坡里的非法矿道坍了,他的这位好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