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力挣脱黑暗,缓慢地,苦痛地,
在那里,他也在那里……
——琼·里斯
日光终于回到北极圈,将灰蒙蒙天空染上炽烈粉红色纹路。奥古斯丁站在屋外,等待着。过去这几个月,他不曾感受过天光抚摸脸颊。玫瑰色光辉在地平线上蔓延,渗入冰蓝冻原,扫过雪丛,投下靛青色阴影。曙光升起,有如面烈烈燃烧火墙,柔和粉红色渐变为橘色,又化为绯红色,层层地燃尽厚重云彩,直到整个天空都燃烧起来。他沉浸在这片静谧柔光之中,肌肤隐隐刺痛。
天空在入春后仍阴沉沉,倒是不太寻常。这座天文台选址在此,看重正是这里晴朗天气、极地稀薄大气层,以及科迪勒拉山脉高海拔。奥吉[1]走下天文台外水泥台阶,沿着峭壁旁开凿小道,走向坐落在山脉斜坡上附属建筑群,从中穿过。当他走过最后幢建筑时,太阳已经开始沉落,色彩也渐次褪去。昼夜匆匆交替,前后不过十分钟,甚或更短。被积雪覆盖峰峦连绵起伏,路奔向北边天际。低缓平坦莽莽冻原则向南边无限延展。心情舒畅时,这片单调而广袤景色令他怡然自得;心情低落时,他则陷入疯狂。这片土地对他漠不关心,他却无处可去。他甚至不知道今天是什日子。
以前过另种生活时,环境也经常令他感觉格格不入。每逢产生这种感受,他便会用软革行李箱打包好切,重新找个去处。这个行李箱并不算大,但整齐地摆放着他生活必需品,还留有些额外空间。他从来不需要搬家卡车、气泡布或是欢送会。当他决定要走,不消个星期便会离开。研究生毕业后,他先是在智利北部阿塔卡马沙漠担任研究员,初涉死亡恒星研究,后前往南非和澳大利亚,以及波多黎各、夏威夷、新墨西哥等地—他追随着最先进望远镜和最庞大卫星阵列,它们有如面包屑般散落在世界各地。尘世干扰越少越好。对奥古斯丁而言,向来如此。
大洲与国家对他而言毫无意义;能令他动容只有天空,只有大气层另侧那些事物。他恪守职业道德,自信满满,取得过开创性成就,但并不满足。他从未满足过,以后也永远不会。他渴望不是成功,也不是时名声,而是名垂史册:他想要像切开个熟透西瓜那样解密宇宙,赶在同事之前排列好乱糟糟瓜子,让他们瞠目结舌。他想用自己双手握住多汁红色果肉,量化永恒本质,回望时间初始,瞥世事源起。他希望被铭记。
然而,已经七十八岁他,现在却在这里,站在北极群岛之巅,立于人类文明边缘—毕生工作将至尽头,他却只能注视着自己无知,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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