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目失明,找不准贺颖南所在之处,只是茫然张着嘴四顾。两名皇子中小那名才十来岁,哭得不成模样,皇后也在旁默默垂泪。贺颖南眼眶热,情不自禁地冲口而出:“好,答允你!”
只
三万荆湖军短暂静默。刹那之间,欢呼声响彻云天。
车唯嗤之以鼻:“这南人就是下作,自己东西拿回去,有什好高兴?”
看屈方宁时,却见他低低头,轻轻推下遮住眼帘面具。
西凉使者赔笑道:“如此,则望贺将军信守然诺,襄助鄙国共度难关……”
话音未落,道声嘶力竭战报骤然响起:
枝上干雪簌簌而落。西凉军惊惶四顾,藉着昏暗雪色,只见西边天边条漫长黑线,正气势汹汹地向即云谷逼近。
屈方宁从队列前远远望去,目光落到那个张牙舞爪贺字上,嘴角极轻地动。
“……蠢货。”
坐山观虎斗,佐以战死者身上搜获酒水熟肉,不失为件美事。如果能再点起堆牛粪火,再美美地睡上觉,那就更好。
风雪天火光,总是能轻易牵动人心。连双方将领也喝停激战正酣六万将士,各自拢堆火,在黑烟四起战场上喊起话。
“报——!东面三十里外发现千叶大军!”
李达儿双眼蒙着带血纱布,从御驾上探出半身,惊颤道:“来得这般快?”
“报——!敌人八万兵马正全速向此进发!”
西凉士兵神情决然,准备背水战。
李达儿面色如丧,重重跌坐在马车上,喃喃道:“李氏王朝屹立西面四百年,今日竟亡于手……”肌肉猛地颤,摸索着抓住身边两名皇子手,嘶声道:“你们与母后随南军前往河湟暂避,忘自己皇子身份,安安乐乐地过辈子,切勿再兴复国之念。贺将军,寡人百年之后,你可否答允照顾他们母子平安?”
风声又大,隔得又远,实在很难听清他们在讨价还价什。后来双方也学聪明,盾兵、弓兵、弩兵之间,派遣几名精明灵巧使者,两两传话。使者快快地跑起来,更不知道他们议定得如何。
往来十余次之后,屈方宁直垂着眼睛忽然睁开来,脱口道:“果真?”
阿木尔还未打出手势,西凉使者高捧叠城契,路小跑过来,跪地道:“贺将军如不吝给予援手,鄙国愿从此归还河湟六州及屯外马场,以天为证,绝不食言。”
贺颖南头次得尝如此胜果,憨憨简直有些无措,忙在铠甲上擦擦手汗,才装模作样地接过那几张轻飘飘羊皮纸。
此物落入手中,仿若千斤之重,又如烙铁滚烫。贺颖南手上铜指套铛铛颤抖,目含泪光,陡然立定转身,将城契高高举过头顶:“兄弟们!河湟六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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