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萨满说,染料里加神树果实捣成汁液,冥冥中祖先会庇佑他,不受邪锋恶疾伤害。除血亲与伴侣,不要让他人触碰,以免泄魂灵气息,对神明不敬,导致厄运降身。
他对这劝诫很是重视,故而从不让婢女仆人贴身服侍。与人摔跤比试时,也用布带缠住腹部。曾有个不知天高地厚族中小子,输以后不甘心,去扯他绑带,被他直接撅断胳膊。久而久之,部落里人都知道他忌讳,也再没人去触他逆鳞。
所以方才,他破天荒地允许苏晏触碰他刺青,同伴们才那般吃惊,忍不住好奇与揶揄之心,胡乱猜测议论。
就连阿勒坦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对个萍水相逢中原少年破例。
但他知道,这少年绝不是普通旅人。此去灵州清水营,或许会有罡风掀起,把潭清水搅成令人期待鲸波怒浪。
换作是他,早设法把两人剁成肉泥,再背着通缉令浪迹天涯去。如今好容易出京,摆脱那些仗势欺人皇亲国戚与朝廷鹰犬,又沾惹上这个看就不是善茬瓦剌大汉,苏大人就不能——
唉……不是苏大人错,是他太没用,没把大人护周全。荆红追心里涌起自责,默然叹口气,面对苏晏近乎撒娇眼神,冷脸也绷不住,无奈地脱靴坐到他身边。
苏晏愉快地躺下,往边上挪挪,尽量腾出空间给另个人,打个呵欠说:“好累,大腿疼,小腿酸。”
荆红追把他小腿架在自己腿上,揉捏穴位、推经活络。按着按着,听见深沉悠长鼻息声,竟是在群蛮环伺破庙里,没刻钟就睡熟。
真不知苏大人是心太宽,还是对他“阿追”身手与忠诚信任以极,相信无论何种困境,自己都会竭尽全力保护他,绝不会弃他而去。
……苏大人真是个聪明人,想得点不错。荆红追嘴角勾起轻微笑影,转而将苏晏头颈轻柔托起,枕在自己大腿上,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他背靠着柱子,腿上躺着熟睡苏晏,打算就这坐整夜。
隔着摇曳火光,阿勒坦坐在墙边,腿盘起,腿屈膝踩在地面,将右手搁在膝盖上,毫不掩饰地盯着他们看,眼神中有探究与捉摸,也有难以言喻深意。
他用绑着缎带左手轻触腹部刺青,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苏晏手指触感。
这枚神树刺青,自从成年那日,被族里萨满法师刺在他身上后,除父母,从未让旁人触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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