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不太重要。
话剧有时曲高和寡,但总归能演给人看,他想,这样就可以。
散场的时间不早不晚。丛安河本来不着急回去,但他刚收到短信,说是有个货到付款的大包裹六点左右要送到别墅。
时间突然仓促了起来。但他刚一抬脚,却被人从后方叫住。
“丛师兄!”
丛安河捧着中午出门买的几束金百合,他逆着人流边走向后台边想,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值得吗?
后台气氛很热闹,空气快活。
丛安河和几个新人演员礼节性地拥抱,“今晚回去睡个好觉。”
演员有男有女,额头上妆被汗水脱了半面。
年轻的躯体因情绪高亢而十分鲜活,心跳如擂,隔着马褂的布料和一截混沌空气,他依旧感知到热度。
!”
独幕剧是从近代杂文集选编的,视角聚焦在一群青年车夫。原著在业内口碑很好,但因为风格接近荒诞主义,剧本内容晦涩,受众并不广。
演员都是新人。
丛安河早上坐在中间第二排看彩排时,左右前后就空无一人。直到下午两点开演时,身后才落座一位中年男人。
格子衬衫,黑框眼镜,瘦得就剩一把骨头,望着舞台不知道怎么就滚出眼泪。
丛安河回头,朝他奔来的是刚刚那位领头的姑娘。她很瘦,手臂挥动起来时没有赘肉,隐隐有浅浅的肌肉线条起伏。
丛安河停下脚步。
“丛师兄。”她在两步外站定,疾跑让她两颊发红,抬手递出去一张明信片:“我差点儿给忘了,下午正式开演前,有位先生来后台找过你,你人不在,他托我们转交。”
这年头少有人用这么传统又老套
领头的姑娘乐呵呵地擦擦汗:“那就借您吉言啦!”
丛安河给一人塞了一小束花,金百合明黄的瓣尖轻摇。他笑了笑,目光却带点儿不同寻常的郑重:“梦想成真。”
没走侧门的安全出口,丛安河压着帽檐,途径座位旁的斜坡。
穿格子衬衫的男人已经离开。
丛安河驻足,他突然想到暖黄暗光下的那双泪眼。或许是为舞台上车夫精神的消亡,或许被生活压垮在寻求发泄的出口……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哭,他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他哭得无声无息,在顶灯的散射下看见两串狼狈的水光,像冰棱沿着灰黑的水泥板化开痕迹。
丛安河递给他一张纸,男人接过,以点头代谢,摘了眼镜,把纸巾折叠后按在眼角。
谁都没说话,直到一场戏落幕。
是剧院下属的小剧场,两层只有将将四百个座位。丛安河戴上鸭舌帽离席时,出口的流动人口总计还不到四百的半数。谢幕时连掌声都稀疏。
做这行就是这样,寂寞常有,鲜花却难得。签了剧团,月月到账的工资不多,但对着舞台下仿佛黑洞的寥落还是要肯弯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