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水声流动,道又道纱幔在热雾中微微晃动,商绒看着那四四方方浴池,步步走近。
她袖间藏匕首此时被她紧握在手中,那是她唯抓得住,属于天高海阔,属于他东西。
薄刃割破手腕,殷红鲜血流淌浸湿她雪白衣袖,滴落在光可鉴人地砖,她赤足入水,殷红血液也随之在水波里晕开。
她靠坐在浴池角,乌黑发尾浸在水中,她脑海里又是那道声音主人在这池中呜咽哭喊,那许多双压在那女子身上与头上手,好似也在这瞬无形地强压着她般。
她身体滑下去,慢慢,整个人都沉入水中,温热水不断涌入她口鼻,挤压她心肺。
“鹤紫。”
鹤紫终于听见帘后公主轻声唤她。
“要沐浴,”
她听见公主说,“去兰池殿沐浴。”
鹤紫心中诧异,明明公主已许久都不肯去兰池殿,怎今日……
夜色浓黑,纯灵宫宫娥却不敢进殿中点灯,鹤紫心知公主今日受羞辱,此时必定心中难受,晚膳未至,她暂不敢进殿打扰,只得吩咐其他宫娥将外头石鹤灯笼柱全都点上,如此番烛光映入窗棂,也不至于殿中太过漆黑。
外头人影拂动,宫娥低声耳语,模模糊糊地传入内殿,但榻上商绒充耳不闻,她手中刃寒光粼粼,轻抵上自己手腕。
冰凉触感轻擦脆弱纤薄皮肤,握着刀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恍惚间,她想起折竹腕上那道经年旧疤。
眼泪砸在刃上,细微声音拨弄着她脆弱敏感神经。
她已见过外面朝阳,落日,冬日雪,春夜雨,绵延巍峨苍山,蜿蜒奔流江河。
她不挣扎,却闭起眼。
——
绛云州·栉风楼。
“十七,你怎出来?”
第十五与其他几位护法正在厅中议事,忽见那黑衣少年从门外进来,便有些诧异。
她却也不敢多问,只应声,忙唤来人,备好各项沐浴用具,又入内殿去扶起公主,行人到后殿。
温泉入池,满室氤氲。
鹤紫才要将花瓣撒入池中,却蓦地抬头望见公主那双空洞漆黑眼,她才惊觉自己这满手花瓣,本是囿困公主数月梦魇。
她立即命人将花瓣撤下,才要服侍公主解衣入浴池,却见公主摇头。
鹤紫只好行礼,带着众宫娥退出殿外。
她已拥有过此生最好,最美时光,再回到这四方红墙之内,好似在这里每刻,都是比以往更为剧烈折磨熬煎。
“公主,您该用晚膳。”
鹤紫推门进来,却不敢入内殿,只隔着那道帘子,在外头小心翼翼地提醒。
商绒握着刀柄手满是汗意,她失神般,许久不说话。
吃过肉人,如何能再心甘情愿地茹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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