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由世所敬戴明君始建关城若果真被她拆毁,则国之北境将尽失屏障,任是再多兵马亦难挡大晋虎视之雄军。倘是战火朝烧至关内,云麟军又有何颜面高擎立明主、振社稷之檄旗,又何以得天下之人心?!
她懂得深烙于他骨血中沈氏立身之正,故而坦然承接他这道震怒。她又因太懂得沈氏子弟自幼所受教诲,所以丝毫不乱,深知他纵是怒极失态,也不会丢掉所有理智。
果然,卓少炎镇定与沉默成功地迫使沈毓章渐渐收束怒意、平复情绪、回归冷静。
……
少顷,沈毓章收回按在茶盏上手,目光复杂地探向卓少炎。
猝震之下,茶盏瞬间裂出数道碎纹,各向不同方向逐渐延展,又堪堪在茶盏将要完全破裂之前止住。
这个将碎而未碎物件,脆弱得如他二人才缓和没多久关系。
卓少炎并未立即做出回应,只是平静地将目光转投向那犹在微颤茶盏。
沈毓章这道震怒,合情又合理。
他口中说世宗,世宗是什人?其在位三十年间,清四海、平兵乱、宽律令、体民艰、尚节俭、抑奢靡、励精吏治、拔除党争、治天下以至公。景宣朝英才频出、将卒精强,诸贤竭诚辅弼,天下得以太平,百姓得以安养,家国得以富强。三百余年来,世宗睿武孝文皇帝,始终是大平万民奉于心中第明君。
她这时方看向他,开口说:“毓章兄胸怀经略,眼下定已想通为何要拆关。”
纵使二人南北相隔、六年不晤,但少时在讲武堂相伴习业数年、共同奉教于裴穆清经历,早已培育出二人对兵事及大局判断默契,这点她笃信无疑。
而她所料不错,沈毓章确实在发怒后片刻之间就明白她意图。
晋将陈无宇追兵路南进,不过数日之间便可叩关衅战;金峡关守军既已哗变,大平朝中定将重新调
而沈氏为世代天子亲臣、沈氏子弟自幼伴读储君,亦自世宗朝始。自世宗以降,沈氏全族出过二位皇后、七任宰辅,沈氏子嗣尚公主及英氏宗室女阖九人、嫁女入皇族宗室阖十四人。沈氏姓,早已与大平皇室血脉相结、不可分断。
她犹记得此前与他军前晤,他在确认她欲废帝另立后不言不语、深黑眼底,那刻他未出手斩杀她,她事后便想明白身为沈氏子弟他在不应背后压着怎样番决意。
那是他亦想做、却不能做事,只能借她之力谋己之志。
他勒军闭关久久不战、他面对通敌诘责拖延不辩、他受冤而致守军哗变后放任不管,皆源于他蓄意已久借势而为。
但他悖逆家门、赌上沈氏族这番蓄意已久借势而为,为是兵谏废立,而非曝万民于战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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