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样下巴道:“奉宅家圣谕,将武守礼杖四十。”李守礼原本黯淡神情掠过几分绝望,他干裂嘴唇嗫嚅几下,艰难开口道:“阿翁,昨日——已打过四十,阿翁能否上禀宅家,宽赦几杖……”张林冷淡笑:“宅家圣旨,岂是能驳回。宅家本也只预备打你顿,谁让寿春郡王晚来日,你少不得就趁热再回笼遭儿吧!”
李守礼木然地望眼跪在地上几位堂弟,却也不再哀求,闭上眼睛任由几个阉奴将自己架上木床。个阉奴将他袍子揭上去,其下中衣上已浮着斑斑点点褐色血迹,那阉奴解他腰带,将裤子胡乱向下撸到膝弯处。李守礼伏在木床上痛呼声,单薄身子瑟瑟颤抖,他臀腿上多处青紫破裂,血痂被硬生生撕离,殷殷脓血便流淌出来。
李成器被这伤痕触动旧事,倒抽口冷气,忍不住道:“张大人!他……他究竟犯何罪?”张林笑道:“宅家责罚他,是要以儆效尤,让几位殿下引以为戒安分守己,殿下看着就是。”他挥手,干脆利落道:“打!”
名刑监当即举起板子打下,李守礼虽是这些年来常受责打,可是这等接连两日受重罚还是从未有过,疼得浑身乱抖。李成器眼见那血痂在大力笞打下条条绽开,不过三四杖,李守礼臀上便已是脓血流离。李隆业只有十岁,见到此种情形害怕,牵着大哥袖子,直想往大哥身上靠。李成器望着那刺目血痕,也不知是自己伤还未痊愈,还是这场景太过熟悉,只觉憋闷地胸口阵阵难以呼吸,腿上也抽搐着痛起来,颤声道:“住手!”
张林背着手踱步到李成器面前,笑道:“殿下话却多。”李成器低声道:“既然是来迟,便不该让他受责,陛下要打,打就是。”李成义和李隆基都惊道:“大哥!”张林噗嗤笑道:“殿下才进门,就要替人抱不平?公主让照拂你,就奉劝句,虽是同院而居,也只扫门前雪便好,你不顾自己,也要顾底下几个小不是?”
他未说停,板子仍是直下落,李守礼在万念俱灰痛楚中,恍惚听见李成器话,勉力抬起头,朦胧中只望见那白衣少年跪在春泥中,满眼痛惜凄然望着自己。这是与他血脉相连弟弟,自五年前兄长死去,他再不曾见过个亲人。他想向李成器笑笑,却因为太久不笑,剧痛中又咬牙咧嘴,让他自己都不信,自己脸上神情可称为笑容。
时院中只剩下李守礼时有时无微弱呻吟,和有条不紊板子笞落声,点点血迹溅落入院中杂草,似是开数夺小花,为这偏僻院落引来分春色。李氏几位皇孙,在这片三春最好处,在自家旧日宫苑屋檐下,无言相逢。
作者有话要说:[1]老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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