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凉薄,几不可辨。从堂内流出灯光,被竹箔帘子分割成细细银丝,如在地上铺陈极薄层银毯。薛崇简赤足踏在湿润野草上,竟微微打个寒颤,他连这丝光芒都有些害怕,走入茂密树荫之中,在沉寂山庄中深步浅步地摸索着前行。
他并不熟悉这样路径与这样黑暗,他知道自己要去寻找什,却不知该如何到达。山庄中没有长安城里日复日循环往复更声漏响,没有三步烛五步灯火树银花。参天古树与丛密林荫,不知从何处传来淙淙水音让这沉寂更脱离人间,他似乎陷入某场噩梦,又或是提前预见某道谶语。舞衫歌扇,戏蝶啼莺,绮罗筵席,光烛天地,都没入这浓重夜色,会笑月亮不见,幽暗山林中只剩下他孑然身。
李成器在院外踱许久,月色为阴云所遮,他无能判断现在究竟是什时辰,唯有从那令他越加厌烦促织唧唧鸣叫声猜测,他已经在这里等待许久许久。七月流火,白日里虽然依旧闷热,但入夜便觉得凉气袭人,似有露水坠落在他脖颈上,他抬起困倦地有些麻木头颅,忽然看见个白色影子,如同梦游般踉踉跄跄向这里缓步走来。
李成器吃惊,忙奔上前去,薛崇简穿着白苎丝中衣,赤足站在结满露水草地上,见他本来只是停住脚步,目光凉薄如这隐于云后月色。那披散如黑瀑般长发,双眸子里乌沉沉平静,让李成器比等待时更加绝望,他颤声叫道:“花奴……”薛崇简有些疑惑地望他眼,喃喃道:“阿母睡,迷路……你怎不睡觉?”李成器觉得羞惭,低声道:“睡不着,不知道你会不会来。”薛崇简似是从梦游中醒来,忽然想起什,笑笑道:“是,白天都没空跟你说话,正经事还没有告诉你,你爹已经让位,崔湜等人孤掌难鸣,明日早朝就可昭告天下,你功德圆满。”
李成器心疼浑身发冷,他上前将薛崇简抱住,却发觉花奴身子比他更冷,他哽咽着道:“对不起,花奴,对不起,是表哥对不起你和姑母……”薛崇简用力挣开他,他眸子里终于闪动出怨怒光芒,他咬着牙道:“你做天戏不累!留着精神明日去跟新帝说‘君恩浩荡’吧!”李成器被他推向后退步,这粗,bao拒绝让两人都愣在当地,薛崇简慢慢向后退却,在块石头上坐下,他用双臂将膝盖环住,缩起肩膀轻声道:“表哥,害怕。”李成器走上前将他搂住,薛崇简这次并未挣脱,只是自言自语道:“天亮阿母就不要,害怕。”李成器想到明日姑母得知真相后种种可能,恐惧地只想拉起花奴逃下山去,他却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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