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凉气催动,令人精神为之爽。太平在桌上也不多说话,只是偶尔伸箸为薛崇简布菜,劝他多吃。薛崇简吃到半,终于忍不住夹箸清凉碎,那肉冻原本滑溜,他如履薄冰望着自己颤巍巍箸头,也不敢说话,只缓缓向母亲凑去。太平稍稍伸颈,便在他筷上吃,时薛崇简只觉头上嗡声响,他终是体会到囚犯遇大赦狂喜。世人枉求富贵权势,却不知这与亲人同桌而食,便是千金不换幸福喜乐,他眼眶再度湿热,却是笑着低头扒口菜。
用过饭太平吩咐奴婢:“打热水来,郎君要洗澡。”忽又想起事,道:“你酒饮多?”薛崇简忙道:“不多,就喝杯。”太平也就不深究,不时奴婢们将松香木盆同热水都提来,太平吩咐道:“你们下去吧,来就好。”太平关上房门,回身却见薛崇简仍在痴痴凝目望着自己,笑道:“脱衣裳,进去——难道还要阿母帮你?”薛崇简颤抖着手将身肮脏中衣褪下,站入水盆中,带着松香气水雾逐渐氤氲开来,将他们绕进团云蒸霞蔚梦境中。薛崇简朦胧中想,究竟现在是梦,还是年前那肝肠寸断别离是梦,在他犯下不可饶恕罪过后,母亲还能重回他身边来,这样梦,他从前都不敢做。
太平望着赤身裸体儿子,他已经这样大,可是这身雪玉肌肤,还是如婴孩般柔脆,站在自己面前神情,仍是忐忑不安地依恋。她缓缓走上去,轻轻抚摸儿子臀上肌肤,那重伤,竟然也不留任何痕迹地痊愈,上天究竟是恩慈,这年来天堑样巨大伤口,她定会亲手为他抚平。她轻轻将这惶恐不安渴盼温情孩子搂入怀中,他眼泪,他肌肤,皆是她用生命创造瑰宝,她心神竟得到前所未有自信,她想,为将这刻变得长久,她明日亦只能成功。
沐浴后薛崇简披件浴袍,太平图凉快,便来到窗前坐下,见案上摊副未曾画完游春图,有些诧异,笑道:“这是你画,还是阿兰画?”薛崇简有些窘迫地笑道:“是画。”太平打量下笑道:“想不到你也有性子学李思训画风。”薛崇简低头道:“画着玩儿,打发时光。”他该如何说起,许许多多旁人已经安眠夜晚,他唯有将心神集中在那缓慢而单调画笔上,看着它寸寸分分勾勒出心中渴望,唯有如此才能心驰物外,为这与世隔绝府邸,幻想出片青山秀水笑语喧喧团圆。
太平见那画上还未添人物,笑道:“你想画什样?”薛崇简双目酸,低声道:“这几日,总想起小时候,阿母带着去山中避暑……”太平沉默刻,用水注在砚台中加些水,用笔润润颜色,提笔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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