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拓文低头看着茶盏里的龙井,没有接话。
“王爷的私库里有多少银子,是怎么来的,又要怎么用出去,我猜夏小侯爷并不知道。但既然今天小侯爷走这一遭,必然不是一人的打算。良禽择木而栖,老侯爷看得清时局,夏侯府才能绵延长青。”闵疏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夏拓文手里的茶盏,又说:“夏小侯爷与王爷曾是同窗,东宫首辅倾力教之,小侯爷不是不懂时局,是不想懂。”
“小侯爷有忠君之心,然而忠民先于忠君,可如今天下不在皇上手里,太后和文沉挟持司礼监乃至内阁上下把持朝政,新帝根基不稳,一无兵权二无才学更没有爱子之心。小侯爷还要委曲求全、装聋作哑吗?”
梁长宁在昏暗的烛光下注视着闵疏,他的脸微微扬起,一双眼睛狭长明亮,烛火映在他瞳孔深处,像是九月流火划过之后的簌簌厉风。
他的语气坚定,像雪水一样清冽:“这天下的确是梁家的天下不假,可梁家不是只有一个梁长风!”
,也不过是另一条更艰难的路。
他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说:“今夜宫宴前还是微雨,如今不过几个时辰,竟然又变了天。”
梁长宁深知夏拓文的脾性,他是夏老侯爷唯一的孙子,他的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也很快就随之而去。夫妇二人尸体送回京城的时候,连个全尸都不是。
那时候夏拓文还小,还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应该胜利的仗会打输。老侯爷把夏拓文养出一个璞玉般的性子,可如今梁长宁却要把他扯到这一滩浑水里来。
他觉得有些不忍,可是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是心甘情愿地呢?
夏拓文久久不语,半晌才把茶盏放下,说:“我本以为你只是一个……”
他话没说完,又低声问梁长宁:“王爷什么时候开始打算这件事的?”
闵疏侧头看梁长宁,梁长宁摩挲着手指上的龙蛇云纹戒,片刻后才闭上眼,“七年前,老师退官辞别。六年前,我从军北上……到半年前,京城宫变。东宫无一人存活,除了退位首辅,内阁一派无一幸存。”
他微微咬牙,寒声说:“甚至连我回京时,连我母妃的尸体都没有见到。”
夏拓文想起十三年前他爹娘被运回京的尸首,静静地仔仔细细盯着梁长
梁长宁只道:“马上要开春了,开春化雪,还要更冷。”
“是啊……”夏拓文重复了一遍,“要开春了。”
他静默片刻,捧着茶问:“前些日子你在筹钱,现在还缺吗?”
闵疏观察着两人的神色,心知他们都不好把话说得太明,只得自己开口道:“王爷筹钱,并不是为了钱,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夏拓文转头看他,闵疏说:“夏小侯爷的那点银子,打个水漂都不够,可拿去换名声却绰绰有余。暨南大雪,王爷是想筹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