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钟度却无法放任自己拾级而下。尽管很难,但他不能真的什么都不说,那太不尊重迟远山的感情了。
于是在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钟度重新抓住了他的手腕。
“远山,我什么都承诺不了,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话音不太稳,说得毫无底气却始终看着迟远山的眼睛,“以前我恨透了这个人人都在趋名逐利的世界,偶尔却又期盼着自己也成为这样的普通人。我生在正月十五,是元宵节也叫灯节,然而我的世界却像无光长夜。
原本以为会一直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没想到却万分幸运地遇到了你。因为你我改变了很多,也在尝试着过不一样的生活,我会努力但我并不知道我能不能真的好起来,你……如果可以的话,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这样的钟度迟远山没有见过,刚才他把身上的疤袒露给自己看,现在又带着那么点儿不易察觉的自卑把他的心摊在自己面前。
那双眼睛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郊区的夜很静也很沉,院儿里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电视里正在重播元宵晚会,屏幕里的歌舞节目场面宏大,人人喜气洋洋,然而那热闹的氛围却没穿透这个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
钟度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他看上去无措又痛苦。
迟远山看着他突出的咬肌和上下晃了一圈又一圈的喉结,看着他红了的眼眶和握成拳的双手,他知道自己不该问的。
不该这么早问,更不该用这么直接的方式,不该像个土匪一样,在钟度刚刚为他开了一条门缝的时候,就骑着马挥着剑迫不及待地要闯进他心里。
抓着他的那双手很凉,迟远山蓦地涌上一阵心酸:“对不起哥,你不要怕,我就在这儿,你慢慢来。”
窗户半开着,夜风吹进来,裹挟着屋里的酒气穿堂而过。
钟度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松开迟远山的手腕,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去洗澡。
刚才的话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迟远山想说点儿什么但还是选择留给他一个独处的空间。
他知道这对钟度来说太难了,然而他还是问出口了,借了一点酒精的帮助。因为今晚的迟远山无法忽视自己的心疼,无法对持续不断的后怕视而不见,更迫不及待地想要一个爱他的资格。
他抱着那么一丝一毫的侥幸,自大地希望,如果钟度有朝一日想要迈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自己能成为让他牵绊着的,不忍离开的那个人。
然而,钟度沉默的时间过于长了,迟远山一点点撤掉了手上的力道,找回了自己的位置,笑了笑说:“我洗澡去了哥,客卧收拾过了,你早点睡,明早我送你”。
看着眼前慌乱又痛苦的人,他还是心软地递出了自己的台阶。
明早醒来,两人可以把刚才的一切归结于那瓶无辜的青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