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茶过半盏,阮青洲已移至对面茶楼休憩,二楼视野还算开阔,恰能借窗看到布庄。尉升就靠在窗边盯着人,笠帽未揭,半身都被斜雨淋湿。
阮青洲看他眼,问:“在想什?”
尉升确实心不在焉,视线虽还停在布庄门边,神思却早已游到别处。
“属下在想昨夜路遇钱侍郎事,还有就是……”尉升顺手抹身上雨水,转头小声道,“殿下方才特意交代赵同知,不必将今日之事告知内阁,是在怀疑内阁?可谢国公……”
谢国公便是现任内阁首辅谢存弈,身兼太师、太傅、太保三位,是朝中正品大官,后被封为国公,阮青洲入主东宫后便是谢存弈在旁辅弼,因而
阮青洲说:“下回出宫还是换身便服为好,宫中衣袍太过惹眼。”
段绪言垂眸看着自己这身。
“殿下说是,待奴才领这月俸银,便去备套。”
话落,只听车外脚步轻响,再又有人跨上车来,将车帘挑起道小缝。尉升自缝隙处露脸,说道:“殿下,管事不是同人。”
阮青洲说:“将此事报给赵成业,让他寻人。”
段绪言说:“尸身腐臭后模样比鲜血淋漓还难以入目,奴才都见过。”
说话时,他想是北朔。在那里,段承要他学着杀人,他在乱舞刀剑中杀红眼,尸身就堆叠在身侧,血腥充斥着鼻腔,让人作呕难忍。
后来,他就被这关在尸身堆里熬三日,放出门外时吐地酸水。没有死亡空气无比清新,他贪婪地喘息着,像条狗样趴在段承脚下。
段承告诉他,这就是活命滋味。
他记住,会让他发疯样渴望东西,就是活命滋味。
“是。”尉升应着,就要提绳赶车,又听帘里传来声。
“今日先不回宫,去趟坊市。”
——
雨未停,车外打起把伞,阮青洲挑帘而出,挪至伞下,便先跨步进家布庄。
见来人气度不凡,衣着楚楚,掌柜自是予以优待,挑来都是上好布料,阮青洲随手选几件,便将段绪言留在布庄更衣。
眼中杀戮掀起,段绪言低头下去遮掩,将揉皱衣衫抚开、抚平,却又对这身宦官服生出抗拒,只攥紧拳。
“往后应当鲜有机会看到这些,不必太过介怀。”因为先前听闻他卖身葬母之事,阮青洲只以为戳痛他过往经历,便不再问。
风雨又来,斜吹进车中,段绪言抬袖挡着,将雨都接在衣袍上。
这副身子比起年前高大不少,宽肩支起衣型,腰线又收得紧,勾出弧度肌肉皆被藏在冬日厚袍之下,再加之段绪言本就生得好,旁人看着,只会因他这身宦官服惋惜片刻。
阮青洲倒不太留意这副皮相,看向他时,目光只自内侍袍服上轻掠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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