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奶水不足,被母亲逼着喝各种滋补靓汤,不放盐。木瓜鲫鱼汤,花生猪脚汤,乌鸡山药豆腐汤,汤淡而白,看上去跟母乳相仿佛。她觉得自己就是根胶皮老化的瘪管子,只负责从这一头把奶白的液体硬灌进去,再由那个埋头苦干的崽马上从另一头大力吸出来。小河带他去医院检查黄疸,小宝宝在监控室里照蓝光,她躲去厕所用吸奶器泵奶。东拉西扯地,泵到生疼才泵出来半瓶,装在奶瓶里,油润的乳白色,摸摸还有点温度。她想,干脆直接把汤倒进去请他喝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区别。当天母亲煲的是瘦肉火龙果花汤,汤里飘着几粒枸杞,有股温淡的气味。不知道火龙果花开满果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好像从没人在乎。
C在她生活里出入,不定期地来望望她。他很谨慎,在她生产的全程都没有露面。孩子满月时他送来贺礼,一枚足金锁,一面镌着龙凤呈祥,另一面是长命百岁。一套衣服和包被,一组摇铃玩具。礼物不厚不薄,介于好友和至亲之间。
她把之前B打给她的钱退还给他,他不收。勿使费事验佐,个崽勿系你噶。她说。
刚生出来的时候容貌是一团混沌,慢慢的,孩子的脸张开了。那张脸上看不出端倪,他长得跟小河小时候一模一样,眼皮内双,嘴唇丰端,皮肤比小河要黑红些,穿件天蓝色连体衣,衣服上印着只恐龙。阿B哥倒很喜欢,还逗孩子玩一玩。偶尔他们约着一起吃顿饭,阿B都会叫小河把孩子带上。子恩是个敏感、安静的小孩,已经会坐在儿童椅里自己吃饭。给他一只摔不破的塑胶碗,他
……不恶心吗?
自己儿子的屎有什么恶心的?!大毛理直气壮。
两个人调水喂药,手忙脚乱了一阵,到了晚上,小孩安静睡了。大毛坐在床头,气馁地说:其实,还是有点恶心的。
你现在回过味来了?对了你当时有没有去漱口啊?
大毛靠在床头,两只手交叉起来放在脑后。主要我后来想了想,要是我爹妈病了,也需要这样,我会不会去尝他们的屎。我想来想去,还是不会。你说,人为什么对自己的父母永远不如对自己的孩子好?
这就是《红楼梦》里《好了歌》写的呀,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女谁见了?
也不是,我想明白了。这个爱就是单向的,永远往下一代的方向去流动。我们对父母的感情,也是通过爱我们自己的孩子,去还的。
他们将来也不会念我们的好。我们是在培养自己的叛军呢,有去无回的爱。天稚想着,又问:那要是我病了呢?你尝不尝?
不干,绝对不干,你体质这么孬,久病床前无孝子。大毛一把拉过被子,翻身睡了。
经过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大毛和天稚,决定给他们的孩子起名为:壮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