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装修的时候,跟藤佐秀树商量软装风格,阿晏坚持要把店里原先供的那些石雕佛像、刺绣的观音、莲花灯统统撤掉,只留下一幅净尘法师的墨宝,写的是,“一念之间”。
“你确定吗?要不要保留一尊石雕佛像,放在通道的尽头,也不增加成本,我们可以给他一束光,会美得很高级。”
她想了一下,“还是不要了,太复杂,我希望空一点。”
最初是秀树提出来的,他考察了周边的社区,旧房改造工程之后,年轻人渐渐成为这里的租户,周边新建的商场和创意园区也带来了很多潮人,“他们吃素可不是礼佛,而是为了减肥”。他建议她弱化餐厅的佛教色彩,往养生禅意那个路数去走,没想到她弱化得这么彻底,干脆什么都不要了。
“你简直像个异教徒哦。”他笑着,开她的玩笑。
。于他们两个来说,这都是难得的假期。洗完碗,她把盘子一个一个擦干,收进碗柜,抹布用开水烫过,晾起来,然后很仔细地洗手,涂手霜。她希望她走出来的时候,宏声已经盹过去了,他有午休的习惯,中午总要眯那么一会儿。
他拍拍沙发,示意阿晏坐过去,两个人就那么靠着坐了一会儿。
“她好点了吗?”她还是没忍住。
他好像确实是困了,摇摇头。过了一会儿说,“化疗这两天刚做完,可能后面还要再做一期。”
“你出来了,谁照顾她?”
“
“薇薇不是放假回来了嘛。她们那种病房,我一个大男人老在里面也不方便。”又停了停,“请了个护工陪夜。”
她拍拍他的手,“你困了,要睡床上去睡,沙发上腰疼。”
宏声站起来,拖趿着鞋子回卧室了。她找根皮筋把头发扎起来,拿本书想去沙滩上找个荫凉地方待会儿,临出门了,看到茶几上宏声新泡的茶,又折回来,倒进一个有盖的玻璃瓶里,随身带着。
太阳很好,晒得人睁不开眼睛,她没有戴墨镜的习惯,每年入夏都会买新墨镜,总是随买随丢。试过像别人那样,不戴的时候很潇洒地把眼镜推至头顶,但她前额的角度有点斜,老是尴尬万分地滑脱下来。来斯里兰卡前新买的墨镜,已经毫无悬念地丢在了机场的快餐店里。
站在沙滩上张望,正午的日头,并无一丝风花,每一棵树木,只在正下方吝啬地吐出一小点阴影,这可不是散步的好时候,但她觉得温暖。热量从每一个毛孔里钻进来,把别的什么东西一点点从身体里挤出去,感到一种想要大声喊叫的冲动。大海把人还原成动物:双足,无毛,喜怒不能自理。她脱了鞋子,朝海浪的方向走去,她不会走到海里去的,她可不想打湿双脚。她要始终感觉干燥、滚烫的细沙,偶尔夹杂着粗粝的石子,碎贝壳尖锐的边缘,顶住她的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