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苏昂记得丁子跟她说过,中医认为艾灸有助于提高怀孕的概率。
“还不是被她俩撺掇的。”思思朝另外两个女人努努嘴。
“听说真的有用嘛……”穿着成套粉色格子睡衣裤的女子朝她们露出一个温和的、怯生生的微笑,这微笑刚才在物业男那里一无所获。她有一张轮廓柔和的小圆脸,脸上散布着许多小小的痣,就像被霰弹枪打过似的。皮肤白而细腻,长发整齐地梳成一个低马尾。个子矮小但身材很圆润。浓重的南方口音。
“跟拜四面佛一样,”思思向苏昂眨眨眼,“求个心安呗。”
她给苏昂端来一盘剥好的山竹,那蒜瓣一般的洁白果肉微微颤动着,宛如某种精美的艺术品。苏昂打量着她们的公寓:整洁小巧的三室一厅,白色家具,酒店风格,和楼下她自己的居所如出一辙。电视打开着,里面正放着中文台。餐桌上有打开的火锅蘸料。她暗自揣测着这里住过多少个满怀希望异国求子的中国女人,其中又有几人能够幸运地梦想成真。
小圆脸名叫陈倩,33岁,福建人。她已经有一个7岁的女儿,来泰国是为了生个儿子。她比思思早两天进入周期。来泰国做试管的女人们相互间有一套自成体系的交际模式,比如初次见面就要吐露自己最深的隐私——这在她们平日生活的那个世界里是不可想象的。从确认彼此身份的那一刻起,她们之间就有了种不大自然的友谊,就像被临时分到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又或者是“戒酒会”一般的互助小组。
苏昂发现自己很难鼓起勇气直视她的另一位战友——思思口中的“余姐”,那个已经第三次来做试管的同屋。那个女人身上有种令人不安的东西。她并不严肃或冷漠,正相反,自始至终,她一直在说话。余姐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她的打扮——bobo头和少女风格的连衣裙——让她显得比较年轻,也许年轻两个小时吧。短脖子和宽肩膀令她看上去有种肉感,但细看其实并不算胖。她的面孔中有种自相矛盾的东西——小巧的嘴唇与饱满的脸庞不大相称,画着浓黑眼线的眼睛总是流露出受到惊吓的神情。
她持续不断地说着话。她跟思思、陈倩,甚至跟苏昂说着话,但感觉上她更像是在对空气发言。她谈论着艾灸的妙用,中医的好处,叹息着邻居和物业坏了她的“大事”,又转而庆幸至少还有艾叶可以用来泡脚。她谈论着医生的态度,她接受胚胎移植的整个过程,移植后的每一天又有怎样的感受。她说不习惯泰国的天气,开空调容易感冒,不开又很快就胸闷出汗。她说移植后永远睡不好觉,很难入睡又总是频繁醒来,平躺的时候腰痛,侧躺又怕压到肚子……她一刻不停地说啊说啊,几乎没注意到小钟——陈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