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先帝嫌弃他愚钝不开化,便指名点姓要苏泰做他的太傅。
他还记得苏泰成为他太傅的那刻。
当时在太极殿,苏泰拾级而上,缓缓走到他的身边,温柔行礼道:“殿下,能成为殿下的太傅,微臣三生有幸,往后请多多指教。”
那时,面对着双漆黑的眼眸,他很心安。
现在,他只觉得惶恐。
而是祁丹椹对钟台逆案中的态度,那态度就像戳着他的鼻子骂。
祁丹椹喃喃道:“是啊,他确实灭亲了,可……”
他眸光陡然变得锐利,瞪着嘉和帝:“那是大义吗?”
他满眼红血丝像锐利的切割刀器组成的网,只要沾染上,便会被切成数十块。寒凉的目光,如同沉寂在寒潭中数千年的尸首突然睁开眼,看得嘉和帝心底一阵悚寒。
嘉和帝仿佛看到苏泰躺在寒冷地狱中睁开眼,望着他,斥责他。
公府置于何地?安昌侯现在还跪在南书房外,只为换你的生路。”
祁丹椹嗤笑出声,那是讽笑、冷笑,仿佛他的面部神经不受他控制。
那笑容极其短暂,却看得在场的人后背生寒。
第一次见有人对君王露出这般嘲讽的面容。
祁丹椹苍白着脸,望向高高在上的天子:“那又如何?天底下哪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断腿儿子扔到别庄的父亲?天底下哪有亲生儿子死于非命,第一时间想的是保全名声、而不是报仇的父亲?至于韩国公……罪臣的外公、舅舅们、表兄们,都是因他而死……若是因罪臣之过,能让这两府被诛灭,罪臣也不算死得冤枉。”
砰的一声。
茶盏正好砸在祁丹椹的头顶,滚烫茶水溅了他一脑门。
血从凌乱的发丝深处缓缓流出,顺着耳侧流到颈脖,将脏污的囚衣染得一片殷红,鲜艳得好似贫瘠荒芜的土地上开出绚烂的红梅。
从始至终,祁丹椹纹丝不动,就连那茶盏砸过来,他连眼
他怒不可遏抄起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道:“放肆。”
那双漆黑眼眸与苏泰太像了。
当年嘉和帝被苏泰教导时,无数次,他对上这双漆黑的眼眸,眼眸的主人极其有耐心且温柔。
他温和的讲述着各种知识,言语间却有种迫人的气势,让嘉和帝不敢不听,不能不听。
幼年时,他是众皇子中最愚钝的那个。而苏泰是在南书院教导众皇子的学士中,唯一一个不嫌弃他愚钝一视同仁的大学士。
嘉和帝在得知祁丹椹是齐云桑的那刻开始,他就猜到安昌侯府出的事,与韩国公府举族被下狱,都有祁丹椹的手笔。
如今听祁丹椹说出来,他不由得震惊。
此子当真心狠手辣,连自己的族亲都不放过。
他怒骂道:“你外公是因为谋反,韩国公尽到为人臣子的本分,大义灭亲。”
他愤怒的不是祁丹椹心狠手毒对亲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