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头一次在收音机里听到披头士和沙滩男孩的音乐,纵然受到了感动,觉得“这玩意儿真厉害呀”,也很难戏剧性地体味到这种音乐“史无前例”的地方了。
同样的事情也适用于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一九一三年这首曲子在巴黎首演时,听众跟不上那种超前的新奇感,全场哗然,场面非常混乱。那打破常规的音乐令众人愕然失色。然而随着演奏次数的增加,混乱渐渐平息,如今竟变成了音乐会上的热门曲目。现在我们在音乐会上听到这支曲子,甚至会百思不解:“这音乐到底什么地方居然能引发那么大的骚动?”《春之祭》的原创性在首演时给一般听众的冲击,我们只能在大脑里凭空想象:“大约是这个样子吧?”
那么自然会产生这样的疑问:原创性这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褪色吗?这就只能具体案例具体分析了。许多情况下,由于受到大家接纳、为大家习惯,原创性会慢慢失去当初的冲击力,但相对的,这些作品——我是说,如果内容出色,并且得到幸运惠顾——会升格为“经典”(或者说“准经典”),从而广受推崇。现代的听众听到《春之祭》,已经不会感到困惑、产生混乱了,然而仍能从中感受到超越时代的新鲜感和震撼力。这种感受作为一种重要的“reference”(参照事项),会被慢慢吸纳进人们的精神,成为音乐爱好者的基础营养,成为价值判断基准的一部分。用个极端的说法,听过《春之祭》的人与从未听过的人,在理解音乐的深度上多少会表现出差距来。虽然我们无法判定那差距究竟有多大,但其间有差距是确定无疑的。
而马勒的音乐情况稍有不同。他创作的音乐未能被同时代的人正确地理解。似乎一般人(甚至连周围的音乐家)大多把他的音乐看成“不快、丑陋、结构松散、啰里八唆”的货色。如今看来,他似乎在“解构”交响乐这种既定的形式。但当时他根本没有得到这样的理解,作品反而被评价为消极倒退的“不灵光的音乐”,受到音乐家同行的轻视。马勒多少还算被世间接纳,因为他是位非常优秀的“指挥家”。马勒死后,多数音乐作品遭到了遗忘。交响乐团不太乐意演奏他的作品,听众们也不怎么想听。只有他的弟子和为数甚少的信奉者为了让火种不致熄灭,奉若至宝地坚持演奏下来。
然而跨入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马勒的音乐却戏剧性地重获新生,如今竟成为演奏会上不可缺少的重要曲目。人们竞相倾听他的交响曲。这些交响曲惊心动魄,震撼心灵,猛烈地回荡在我们心里。也就是说,或许是生活在现代的我们超越了时代,发掘出了他的原创性。这种情况也时常发生。就连舒伯特那批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