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钱可真多。我说
除了地瓜和米,我吃什么都不踏实。
北来结婚没多久,西来也发来电报说,他找着妻子了,也是咱们中国过去的,名字叫丽明。等下次回来家乡,再正式办婚礼。
或许是为了补偿我,顺便也补偿我阿母和我爷爷,我那三个孩子,在生养这件事情上,可真是太顺遂。
百花一胎接一胎的,后来生了六个孩子,而且第一个就是男孩。
惠琼房子还没落成肚子就大了,刚入住没多久就生了。感觉刚出月子不久,又怀上了,也是男孩。
自从开始建那房子,我就没去看过。我打定主意不会去住。倒不是因为其他,只是,我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和我的人生长在一起了。
落成典礼那天一大早,北来就让惠琼来带我去。惠琼说,床是西来从马来西亚买过来的什么木头的,睡在上面,像睡在香气里,可以多活好多年。
我挑着担子还是出门了。我对惠琼说,我待会儿去啊,我得先去田里,还得去码头。
我还是傍晚才回来,我阿妹说,北来都来叫了好多次了,还说派人去寻我了。
我说不急,我吃了这碗地瓜粥就去。
就自己找。
我活到那个时候终于知道了,我们能为孩子做的事情,就是陪着。
那时候北来都快四十岁了吧,最终找的是个十八岁的妻子,叫惠琼。脸小小的,说话甜甜的。
我听过的最甜的阿母就是她叫的。
房子是用了一年多盖好的,两层楼,别人和我说,这是当时最时髦的南洋楼。地砖花花绿绿的,墙上雕花描金的。还顶着两个门匾,一个叫心怀家园,一个叫放眼世界。
而我还没见过的丽明,没来得及回老家办婚礼,就怀上了,生的还是男孩。
我爷爷一辈子都求不来一个男孩,我倒是一来,就一堆。
我估计,我爷爷知道了,等我死后也要找我抱怨——这都算什么事啊?
北来说,西来每个月给我寄来八十元的生活费,他添了三十五元,一个月共一百一十五元。
他问怎么给我。
我阿妹说,听说那里好吃的东西可多了。
我知道阿妹嘴馋。你舅舅和大姨也眼巴巴看着我,百花也看着我。
我说:要不你们先去,我待会儿就来啊。
他们都走了,我自己一个人赶紧煮了地瓜粥。
后来为了这事,北来还和我怄过气,我解释了,他还是不认。我说,有人吃东西,是吃滋味;我吃东西,只是为了心里踏实。
这是北来念给我听的,我问:这什么意思啊?
北来说:意思是,我们会看到全世界,但心永远和阿母在一起。
我听着觉得肉麻,但心里甜滋滋的。我说:这个是西来写的吧?
北来说:那是,我写不来这么肉麻的。
北来的新房落成典礼,又搞得一条街上张灯结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