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见他手脚无力,休沐时木簪青衿,只道他是文官。
他前尘尽忘,也以为自己只提过刀笔,论过风月,欠过无伤大雅情债,是以断案立祠介文官。
可自己早该猜到,平日情至深处,也不过是垂着泪,勉强吟两句歪诗,世上哪里会有他这样不通词律文官?
赵判官想到此处,石上才演练小半,再往后翻,皆是他兢兢业业、审鬼断案过往。
赵杀拭拭泪,从交椅上站起身来,魂不守舍地往揭榜之处走去。
潺汗血捐尽,不折此生傲骨。
倘若真到伤心处呢……
赵王爷渐渐便脊背佝偻,终日垂泪,口出软语,于二十年间,慢慢化作只多情鬼。
他数名义子当中,有人不知争功,投胎之后,注定世世清贫,他想许他锦绣金屋,泼天富贵。
有人尸骨不全,不受香火,注定零落卑贱,他想还他无边宠爱,保全他痴笨天真。
走老远,他忽然想起事,似乎过往种种,渐渐地不再提及与那名黑衫义子纠葛,也不知是何道理。
赵判官越想越是心惊,远远看见只鬼影,连忙驻足,凝神望,竟看见有名玄色衣袍武判官,腰身握,背对着他站在三生路上。
有人生为真龙命格,被他愚忠所累,几度濒死,到头来受极刑殒命,生前成王败寇,满身污名;命中也断鳞折爪,由真龙堕为罪蛟。
纵使能投胎为人,生前要受言蛊之罪,死后要被鬼怪分食,他也极想护这人脱离苦海,拿命偿他,拿许多怜爱偿他。
这桩桩、件件,都要拿自身许多功德去周旋改命。
好在阴间当差,每当满年,都是桩功德,年到头,还能论功行赏,多发几成。
赵王爷早早把身上十全武功换作五十年功德,远离兵戈,洗杀伐之气,为再熬几十桩功德,求人铸只二十斤重酆都铁箱,将情爱锁上,沉到忘川水底,总算能心平气和地断几桩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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