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父亲念诗,诗念完,他盯着父亲眼睛看,换回来满眼金星。
父亲重重地抽他记重重耳光。
父亲当然不知道什是诗人,他听不懂老谢在说什,也不想懂。父亲走。
父亲后来去过次校园,把老谢所有东西全部打包带走,连半张纸片都没有落下,每样东西都是他血汗。
过年时,老谢托老乡带800元钱给父母,是他在砖厂挣血汗钱。他托老乡捎话:
老谢举动当时轰动校园,有人说他傻B,有人说他牛B。
有人说他去昆明,在呈贡冷库里做蔬菜包装,裹着厚厚军大衣,眉毛上层白霜。
有人说他去个砖厂,打坯、码砖、烧砖、出窑,据说他头发全卷曲,窑里温度高。
父亲在砖厂找到老谢时,他正在推车,八分钱车。
父亲抡起铁锨,他老,力气小,被老谢抱住腰。
没人敢不尊敬老师这份职业,老谢也不敢,但他不明白为何面前只有这个人生选项:
凭什只能这去活?
学院里能借阅到杂志,老谢时常在阅读室里发呆,为什那些光鲜靓丽人可以有机会走入丰富多彩世界,为什这种金沙江畔穷孩子就活该困死在穷乡僻壤?
这仿佛是两个世界,前者是主角,后者只能旁观。
前者轻易可以构设人生理想,后者只能永生奢望。
爸妈,原谅,会好好挣钱养活你们,也会自己挣钱去实现理想。
父亲把钱撕碎,撒在门外。妈妈张张捡起来,用米糊张张粘好。
父亲直没有消气,气就是十年。
父子俩抱着腰,怒吼着,摔场跤。
父子俩瘫坐在泥巴地里,呼哧呼哧喘气。
老谢说:从小到大没顶撞过你,今天也不是。只是想自己选次……
父亲坐在地上,满头大汗,他指着远处高楼大厦,说:你不是生在那里人,有什本钱住进那里?人家有人家皮鞋,你有你草鞋,你为什就是不安分?
老谢摇头,说他要不是那种生活。他说:爸爸,想当个诗人。
世界是不公平,他慢慢地明白,起点不同,人生丰·满程度就不同,谁让穷呢,只能认命。
有时候他倔起来:凭什只能过这样生活,穷孩子就没权利做梦吗?!如果拿全部青春去赌场呢?!
只是想要个做梦权利,只是想要个选择权利,只要肯让去触碰下这种权利,最后输也认!
2000年6月个午后,老谢从阅读室木凳上起身,收拾好书包,将面前书籍小心地摆回书架,他轻轻地走出去。
径直走,直走出校门,从此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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