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岄无法入眠,几日就瘦圈。他这路餐风露宿,如今更是精神颓靡。偶尔陷入梦中,他总见到沙场上断壁残垣,被滚滚黑烟缠绞,满目血腥。
他虽看起来切如常,最终还是病倒,烧得浑身火热,昏昏沉沉。
***
这夜醒来,帐中十分安静。靳岄听见外头有风声音,起身喊声白霓。
无人应答。靳岄口干舌燥,喉中烈烈生疼。他喝点儿水,回头看见枕边放着叠好狐裘。
莽云骑是西北边防军骑兵队,是被统领靳明照手训练出精锐,声名极盛,几乎被视作靳明照化身。白霓丈夫是莽云骑最年轻校尉,此次西北边防军抗击金羌,他也在战场上。
贺兰金英回答:“莽云骑全军覆没。”
白霓顿时晃晃。
靳岄眼圈发红,双手十指在袖中紧绞,控制住身体颤抖。他想开口,自小习得礼节告诉他,不能在贺兰金英面前失仪,他应当道谢,应当感激贺兰金英将这噩耗如此平静地告诉他们。
但他句话都说不出来,紧紧抿咬下唇,血腥味在齿间漫出。
靳岄睡下不久便被白霓叫醒。她迅速为靳岄穿好防甲,又让他披上大氅。
有人靠近帐门,步伐稳健,声音沉重:“北戎百夫长贺兰金英,求见质子。”
来人身长八尺,高大健壮,头深棕色长发梳拢脑后,目色锋利,双眼与贺兰砜样,是黑中藏碧狼瞳。
贺兰金英仔细打量靳岄。眼前少年袖手而立,腰身笔挺,神情平静之中带几分紧张,虽只十几岁年纪,却丝毫不见畏怯。
他未上过沙场,但已有颗蕴雷藏风心魂。
正是当日他给贺兰砜。
狐裘内衬有没法洗干净稀薄血迹,靳岄把狐裘披在身上,想不
直到贺兰金英离去,他才失力跪倒,白霓忙扶住他肩膀。
靳岄紧紧抓住脚底皮毯,手背挣出骨头青痕。他不敢哭,不敢问,但心中盘旋全是困惑与怀疑。
“不可能,爹爹和莽云骑,不可能出这样事……”他茫然中还想安慰白霓,但抬头看见白霓面色,诸般情绪顿时崩溃。他扑进白霓怀中,紧紧揽着她,终于呜咽出声。
靳明照和莽云骑噩耗犹如巨锤,靳岄狂哭场后,只觉得心肺剧痛、神志恍惚,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念及身在异乡,白霓强打精神,叮嘱大瑀军队和随行文臣提高警惕,马匹和车辆更要严加看守。
贺兰金英把目光放在靳岄与白霓背后毡帐上。他不想在说这些话时候注视眼前少年。
“靳明照将军,于半月前在白雀关战役中落败身亡。”
他口气说完,顿顿才低头看靳岄。
靳岄完全没有他预料之中反应,目光发愣,像是没听懂。
贺兰金英正要重复,靳岄开口问:“莽云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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