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瑞全肩上,轻轻叫:"老三!老三!"他不敢劝阻瑞全,谁死父亲能不伤心呢?他又不肯不安慰瑞全,谁能看着朋友伤心而不去劝慰呢?可是用什话去安慰呢?老人边叫着"老三",边急得出汗。哭半天,瑞全猛挺脖子,"告诉,小羊圈怎样?"他似乎忘中国,甚至于忘北平,而只记得小羊圈,他生身之地。
老人乐得说些足以减少瑞全悲苦事;简单,他把冠家,小文夫妻,小崔,和棚匠刘师傅事,说遍。
瑞全听完,楞起来。他没想到,连小羊圈那狭小僻静地方,会出这多事,会死这多人。哼,他走南闯北去找战场,原来战场就在他家里,胡同里!他出去找敌人,而敌人在北平逼死他父亲,杀害他邻居。他不应当后悔逃出北平,可是他青年热血使他自恨没有能在家保护着父亲。他失去镇定,他心由家中跳到那高山大川,又由高山大川跳回小羊圈。他已说不清哪里才是真正中国,他应当在哪里作战。他只觉得最合理是马上去杀下颗敌人头来,献祭给父亲!
他不敢再正眼看钱伯伯。钱伯伯才是英雄,真正英雄,敢在敌人眼下,支持着受伤身体,作复国报仇事。
钱诗人见瑞全不出声,也不敢再张口说什,虽然他急于听瑞全由外面带回来消息和新闻。在这个青年面前,老人觉得自己所作不过是些毫无计划,无关宏旨小事情。反之,瑞全身上灰土才是曾经在沙场上飞扬过,瑞全所知道才是国家大事。
这样,老少本都想见面就把积累好几年话倾倒出来,可是反倒相视无言。他们都听着前殿木鱼声。还是瑞全先出声:"钱伯伯,告诉点您自己事!""自己事?"老人瘪着嘴笑,他本不想说,可是又觉得不应当拒绝青年朋友要求。再说,瑞全刚刚哭完,老人话也许能比无聊,空洞,安慰,强些。"事很多,可也很简单。让这解释吧;工作有三个阶段:第阶段是在受刑出狱之后。那时候,没有计划,只想报仇。心中有口气,是怒,是恨,催动着放弃安静生活,象疯似去宣传,去暗杀。那时候,急,怒,所以不能容纳别人意见。凡是与主张不同,便把他们看成仇敌。那时候,是唱独角戏。
"慢慢,走到第二阶段。肯作,敢作,招引来朋友。好,看清楚,应当有朋友,协力同心去作。虽然还没改这头儿是,那头儿是国家态度,可是知道独自拚命远不及大家合作更有效,更有力量。好,不管别人计划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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