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妈妈从女房东那儿偷了一打银汤匙,我才知道我们的经济状况有多糟。女房东对我们不赖,至少没恶意,妈妈一直拿她当朋友。当我发现阿德莱德口袋中藏的银汤匙时,阿德莱德没有解释。几天后,汤匙不见了,而卡尔和我却有了厚外套穿,我们的架子上也摆满了绿香蕉。接下来的几周,我们都喝着脱脂牛奶,吃着涂满果酱、黄油的吐司。孩子,我想,不久将会降生。
一天下午,妈妈把我们打发到楼下的女房东那儿。女房东身体结实,为人无趣,所以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发生的每个细节,却忘了她的名字。那是冬末的一个下午。我们望着碗柜的玻璃橱门,银汤匙失窃后,女房东就把放置银制上马酒杯[2]和彩釉盘子的橱柜锁起来了。映在橱门上的面孔仿佛幽灵似的瞪着我们。我和卡尔不时听到叫喊声。有一次,我们头顶上响起重物摔到地板上的声音。我俩抬头看着天花板,张开双臂,好像要接住它。我不知道卡尔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我想是那个孩子降生了,径直穿过天空中的云朵,穿过妈妈的身体,像沉重的铅块那样呱呱坠地。我对婴儿的
子的吱嘎声和风吹树枝的声音。第二天早上他已不在了。
第二天,卡尔还在生闷气,直到妈妈对他又亲又抱,他才开心起来。我也很难过,但妈妈对我可没好脾气。
卡尔总是先翻看周日报纸上的漫画,所以是他先发现了头版上奥博先生和太太的照片。发生了一起谷物装运事故,奥博先生在事故中窒息而死。当然也不排除z.sha的可能,奥博先生用他的土地作抵押,借了很多债。当时我和妈妈正在清理厨房抽屉,把白色的纸张裁得跟抽屉一样大,铺在里面,卡尔把报纸拿给我们看。我记得当时阿德莱德的一头红发编成了两条弯弯的辫子。她读到这个噩耗时,整个人瘫倒在地。我和卡尔蜷缩在她身旁,等她醒后,我把她扶到椅子上。
她使劲甩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像一个受伤的洋娃娃似的浑身颤抖。然后她把目光转向卡尔。
“现在你高兴了吧!”她叫道。
卡尔一脸不高兴,转过头不理她。
“他是你们的父亲。”她脱口而出。
秘密就这样泄露了。
妈妈知道自己会失去一切,照片里的奥博太太笑容满面。除了那辆汽车,我们住的这幢白色的大房子以及所有物品都记在奥博先生名下。第二天上午阿德莱德卖了那辆车。葬礼那天,我们把能带走的东西装进厚纸板做的手提箱,乘中午的火车去了双城[1]。妈妈认为可以凭自己的身材和容貌在那里的时尚商店找到工作。
但她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不知道物价那么高,也不知道大萧条有多残酷。六个月后,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我们陷入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