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篱笆外跪喊:“绿巴碧客,万岁;伯理玺天德,万万岁。”刘金福欢喜极了,要封他们作哨官、营官,颁赐美食糕点,满山土地自己去画封。那时光总是恬静,夕阳大把大把地流满森林,黄粉粉地停妥在坟头上。帕的下巴磕在窗台上,抠着脚趾头,看着刘金福坐在碑上、端着美食,一遍又一遍讲在m;主国时代如何“走番仔反”,如何和日本人相打,如何挡铳子、扛大铳,如何在竹篙顶插菜刀和对方相杀,尽兴处要村童弄个棍棒互打,摆个战场风光。帕总是想着,眼前这老头如此憨直,不通情理,对自己好就像要刮下自己一层皮难,又老是讲些五四三的老狗屎故事,竟然跟他生活了这么久。而村童这么配合,完全为了好彩的。他们最后吵到了红龟粄、丁粄或几块山猪肉,吃得满嘴油光,手还兜几块糕饼,顺道骂骂日本人,笑着下山去,约定明年再来。明年懂事不来了,只剩刘金福在门口端漆红盘子,听着寒风咻咻跑过,怪起孩子怕一种叫“魔神仔”的山鬼而不来山上了。久等不到,他对屋内偷窥的帕喊:“来玩玩大将军,仰般?”“自家吃自家的,有什么好玩。”帕紧躲在窗下,摸摸印在下巴的窗沟痕,他要的是过年红包而已。他记得两年前刘金福给他一个佛银——佛朗机银圆,由俗称佛朗机(西班牙)的殖民地菲律宾流入台湾地区,是清末台湾地区常用的民间货币——当作红包,他拿去换了一套制服与帽子。有红包,他狗屎也吃。
这两人平日很少私情对话,像不同时代的野鬼。要是话超过十句,都是在吵架了。帕在篱笆内很顺从刘金福,讲一不二,在篱外就马虎,常逗弄刘金福。他们相依为命,要是哪天没听到对方的屁响,全身发酸不对劲。这种关系得从帕的天生异能说起。帕出生两个月就会爬,因为命克爷娘,由不信邪的刘金福从“龙眼园”带回抚养。帕忘不了那天,有个头上长了黑尾巴的人要他背一捆棉被和草席,艰困地爬了四公里,来到树蕨比草多、潮湿浓过云的山谷居住,一住就是十年。如今,帕每日放学后,把日文书和制服挂在坟边的小屋,换上台湾衫走入篱笆。这天,帕转家后主动对刘金福提及,恩主公被人打烂了。刘金福问:“谁打烂的?”帕顿了会,说:“四脚仔。”在村人眼里,日本人跟狗一样吠人,故称“四脚仔”。刘金福又问:“那四脚仔叫什么名?”“鹿野千拔。”帕才勉强说完日本名字,狠狠吃了刘金福一巴掌,哪躲得去。帕犯了大忌,因为在刘金福的竹篱内不能说日语。
刘金福得发明新词汇,对抗那日语,手表不叫时计,名唤“日头盒仔”;巴士不是自动车,叫“木包人”;西红柿不叫“椭蔓多”,是软柿仔;百香果不是“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