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目珠擘开,看真来。”帕在后头,他手断了,用另一手死捉着刘金福的裤腰,又说:“我们不是活着穿越过去,就是死。”火车撞来,帕默念自己隐晦的全名,全身攒满气力,单手把刘金福拔上了天。
刘金福飞了,岔开手脚,飞过最高的烟囱。机关车不是迎面来,是从胯下爬过,黑烟冲散了他的辫子,散成了硕大的黑翅膀。他是鸟,黑色的唐山大鸟,在那迎风挥翅,瞥到纵谷口最远、最靓、最余末的落日,整个焚烧的地平线从晚霞那里沿着绵延的山路流到驿站,让观众的眼神发光。死亡不在,他落下时,溅起村人的欢沸。而帕在抛起阿公后,顺势后仰,挤入小小的地牢。他看到高速的火车底盘化成风,像强台吸空一座森林的藤叶,吸起自己的头毛与衫服,一切失去引力,连汗水都飘起。帕也慢慢飘起了,摊手靠近那钢铁,要被吸入急流了。忽然间,火车唰一声过去,隔阂没了,天朗了,风静了,刘金福从碎密星子的夜空飞落,手张得天大地大。帕原地接着,这两子阿孙又睹着了。
帕把牢圈往下挖两公尺,给刘金福跍落去。洞上用木板钉死,防人跌入,也防他蓄意探头被火车断了头。吃喝由帕照三餐送,拉撒就屙入夜壶,定时由帕倒掉。刘金福的硬颈个性,刑期满也不愿做奉公,一坐就是两年牢。他每天看着木板缝塞下好瘦的光,由西侧走下,再由下头移到东边,一日就结束了。晚上,他可以掀开木板,算着牢圈上的星星。天浅浅地转,星云像安驯的羊往西牧移,星子流进地牢上空又流走,看得让人累呼呼睡。待刘金福睡去了,帕搬来小屋,压在地牢上头陪伴。在清晨变天之际,帕会在熟梦中遥见海浪不怠地冲海岸。他惊醒了,浪声从地下传来呢!透过地板缝,他看见刘金福刨下泥墙,贴到另一边,发出浪声。就这样一厘厘剥泥皮,挖东墙补西墙,地牢以不为人知的速度南移。看守的宪兵发现异状,用三公尺的长铁钉下在四周。瘦成影子的刘金福照样挤过铁钉,继续挖。没逃狱,只有监牢移动,宪兵任其发展。然而刘金福崛起的声誉像地牢奇异的移动速度,逐渐在附近的联庄传开,绰号从死硬壳、老古锥,最后成为“九錾头”。九錾,青刚栎也,生长慢且质坚,是火车枕木的首选。九錾头即树根头,是树最坚硬的,意谓“压不扁的枕木”。而九錾是有九层皮的异木,无论剥之、烧之、砍之、劈之、烫之、锯之、刺之、削之、啃之都不死,唯有不断摘光叶芽折磨至死,才能用斧头錾倒使用。宪兵想尽办法要摘除刘金福的“叶芽”,趁帕不在时凌辱,惨拔头发或脱尽衣服,都摘不掉“嫩叶”,想象力的破解比杀人难多了,只好放弃。不少老人干了这辈子最大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