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是趁守兵不备或暗晡时,爬近地牢投下几把的九錾籽。籽滚进洞或者散落周遭。种子有硬壳,九十吨的机关车压不碎,反而嵌入土中发芽,让地牢周围拱成小森林。接着的半年,地牢和小森林移动二十公尺,又再半年后,移动四十公尺,向目的地——瑞穗驿的路灯下挺进。
每到日头落山,庄子唯一的路灯运作了。这灯泡瓦数够,称“电火球”,比一般家庭号的“电火珠”亮多了。割眼的迸亮,光芒让附近的植物趁夜生长,像一座大森林。灯光吸引附近十公里的动物。上千只的蟪蛄栖在木电杆,这蝉的集体噪声吓死人,有人因此耳聋,有人的目珠被震破了。用棒子敲电杆,它们吓得撒泡尿后疾飞走,在天空绕几圈又回来,把灯光搅浊了。蜻蜓、瓢虫、蛾类也飞来,拖出上千根的鎏金之光,吸引蝙蝠和夜鸟夺食。地上跳来数百只蟾蜍,张嘴就塞满掉落的虫仔,也被人踩成尸干。光芒也是娱乐的媒介。大人们跍在地上赏灯晕,抽烟喝酒跷二郎腿,聊五四三的。孩子全聚在这打闹,在战争气氛的烘托下,男孩爱玩英勇杀敌的游戏,拿刀枪追来跑去;女孩持家,扮家家酒最好,要多捏一些泥娃娃增产,将来去打仗。但是不管男女,他们喜欢混合玩一种名为“爆击重庆”的游戏。这由来是日军轰炸机花五年的时间爆击中国的陪都重庆。这种融入死亡的游戏真迷人,吸引孩子去探触自己未来的命运。游戏由做鬼的孩子趴在电杆上,被人偷袭拍肩时,得回头喊:“一、二、三,重庆大爆击。”这时躲空袭的孩子赶紧跑开,选好所在扑地,慢一步则死。这游戏是“一二三木头人”的源头。路灯也是课堂的延伸,他们在这写完功课,顺道画图。有些图充满时代气氛,把皇族画成在云端的神明,天皇撒樱花,皇后丢下粉红色的石竹花。落花变成炸弹,把地上穿草鞋、背锅子的中国兵炸了,在半空中撑着破伞。当他们不玩“爆击重庆”和画图时,抬头呆望电火球,虫子飞来飞去像小型空战。耐打的金龟子永远是日军飞机,摔死的飞蛾都是米机,还被小脚踩个稀巴烂。孩子总会叉腰,以邪恶的哇哈哈笑声,用石头擦去脚板上的虫尸,然后仰起头,因一盏路灯而感到幸福,赞:“这是全世界最棒的小星星。”
关牛窝的末班车是在晚上八点乐烘烘地发出,隔早七点入站的首班却常常带来坏消息。早上安静得很,轻便车载送糖膏、稻米等物品,车夫倾力推动,呼喊声膨胀四周,在山壁节奏地回荡。稍远处,黄牛在蔗房拖动了碾轮榨白甘蔗,不时哞哞叫,不时磨嘴反刍。蔗汁熬成糖膏,烟囱冒出香甜的白烟,往南盘旋、缭绕与消失,五公里外都能嗅出令人骨头酥烂的甜味。火车被甘蔗味引来,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