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不断,理还乱,他把不满都囤积在上头,不然会闷死的。
某天下大雨,雨势狠,把屋顶砸出破洞,晴后的日光射进来。那个落下的光印随日头移动,好像在晦潮的房里找什么。随日头北移,光印路线略微南移,九天后照到刘金福的脚。啵一声,植物人发芽了,从脚趾长出植物,叶子茁壮,上头飞满发光的尘埃,如飞鸟环绕在十座小森林,让观看的帕发出喟叹。原来是刘金福的老趾甲钙化腐空了,塞满牢土,便把当时拉娃从车洞丢下的种子全藏在那,共长成三百多株的小苗。其中大拇指的森林很澎湃,一厘米厚的钙化层养了好多热情的秘密,以雀榕最霸道,溢出的缠根裹着他的脚板。帕觉得刘金福想借植物和他说话,便摘入耳朵放,蹲下,捂着听。哇!他听到细根蹿长声音隆隆响,起初以为是风大,但他记得刘金福说过植物会趁打雷时赶快长根,要喝随来的落雨,于是他知道刘金福的梦中在打雷了,豪雨将至。他帮他盖上蓑衣,刻了一条船当床,要祖父躺在两条小猪中央牵着蹄,在日头天也挂上煤灯以防天色随时转暗,让祖父安心。然后他把趾甲苗全拔下,移种菜园,叉着腰,望着日头时还打喷嚏。帕关上竹门要离开时,杵在那看小猪小鸡在篱笆里玩,小猪用鼻子乱拱,小鸡乱掘地穴,到处是疤坑。他又抬头看屋顶的杂草,被阳光磨得泛光,远处的森林在最细微的风中动,好像是喘息的河流,而更远处由树梢构成的山棱线在浮动。他看太久,忘了要出门还是进门。这才进门,看着躺在两头猪中间的刘金福,探探他还有鼻息吗。他脑门总是这种犹豫、迟疑与愁缠的烟雾,几乎遮瞎眼,就是生怕刘金福随时会断气。他最后撒了一把猪菜,去招呼小鸡和小猪,便大声唱歌,边吼边沿着小径回山林做奉公,这样就什么都暂时忘了。快走到时,他听到遗忘在耳朵里的植物还在长,发出咕噜声音,把它种落土,拔光附近的杂草和石头。这植物的日文汉字是踯躅,即杜鹃,叫得更精确是玉山杜鹃。那是拉娃自同部落的人手中转送给刘金福的。玉山杜鹃,在雪中微卷树叶,忍冬待春,泰雅语故称北德拉曼,意思是“再试试看,别放弃”。拉娃部落的人曾携带此种子走五天四夜,夜攻玉山顶,面对曙光,背对帝国最高海拔的神社“新高山祠”,手掌高盛种子,跪地祈求全世界的泰雅祖灵给它力量,能在更低海拔的燥劣环境发芽。然后把种子送给拉娃,期许她获得植物发芽的力量。
夜露滋润,北德拉曼一暝大一寸,半个月后长成树,迸出如白色的花朵。那些数百个铲山的人,终于看到平坦尽头那株开花的玉山杜鹃。他们这才相信先前的猜测,眼前长一公里、宽八十公尺的平台,是一个